很多女孩都吃头发,我也一样。但不同的是我每次吃头发都会默默许三个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又突然改掉了。其实人的很多习惯都是这样,不经意间,它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悄悄地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看来每个人都有成为诗人的本质。
我那时许的愿荒诞滑稽,但却是在万分虔诚的心情下祈祷的,生怕触怒了神灵。我最矛盾的时候是许愿时我不知道作为一个女孩是漂亮更重要还是身材好,抑或是皮肤白嫩。为此我深受折磨,谁叫我不肯把三个愿望都投资在外表上呢!也许正是因为那时的动摇,使今天的我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没有娇嫩白皙的皮肤,而且还是个平胸。
说起这些,我坚决认定是小时候护理不良所致。我洗完手总是忘记抹油,也没有人给我讲过抹油的重要性。我懒惰的结果是每逢春、秋、冬三季,手上就会粗糙、干裂。有时侯实在看不过去了,就用胶条把死皮粘掉,以寻求心理上的一种快感。
直到五年级,有个女生在站队时突然对我说:“你的手应该抹点油。”
我才恍然大悟般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回到家我对父母说:“我以后要抹油,我的手太干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决定吗?因为我的同学说我应该抹点油。”
爸爸笑道:“看出这孩子有什么变化吗?”
我以为他会说我开始臭美了,结果他说:“同学的话比我们家长的话更重要了呢。”
我心里莫名地失望,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塌陷了一块,好像柏油路面上的大坑。或许这是孩子追求长大的一种心理,却没有被可怜的父母发现,感觉未被认可的失落吧!
关于身高我也很气愤,从小生活闭塞,整天关在家中,没有任何体育活动,终日不进行光合作用的我怎么可能长个儿呢?我童年的记忆里始终清晰的只有那一扇阳台,绿色的铁艺栏杆,一根一根地,每到中间部分就打几个卷儿。我的小脑袋多少次试图从两根铁栏杆中钻出去,但都差了那么一点点。我经过多少次实验证实,当一个人的头能钻过的地方,身体就肯定没问题了。可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如一只小兽,被困在笼栏里,逐渐退化。
这是一个漂亮的笼子,很多青绿色的葡萄藤盘过高高低低的竹杆,把阳台装扮如一间华室。每至葡萄成熟的季节,大串大串的葡萄就会从高高的竹杆上垂下来。由青变紫的过程绝对是一种煎熬,我时常忍不住去摘青涩的葡萄,咬到嘴里,非常之酸。
可怜我天生长了个没记性的脑,不隔几日,又会偷尝禁果,同样也会尝到苦果。
再美的笼终究是笼,给我美酒佳肴与怜爱,不如给我狂野的自由。我是一只顽劣而乖戾的小兽,活在小丑之城。
喜欢坐在阳台上,把身体蜷缩成对峙的样子,那些葡萄藤把外界隔离,使我安全健康、高枕无忧。没有阅读的习惯,坐在那里,喜欢看楼下的风景。
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可言,一排排违章建筑的小平房,破旧而陈陋,却在各种烟熏火燎中欣欣向荣。房顶青灰色的瓦片年久失修,有的屋檐已经残缺不全,上面堆积着落叶和垃圾。楼与楼中间的甬道时而有自行车吱吱嘎嘎地驶过,时而是欢蹦乱跳的孩子们做游戏。麻雀会时常光顾我家的阳台,但是不容我接近。听说这种鸟的性子很烈,如果养在笼子里会绝食身亡,我倒有兴趣想看看它究竟怎么样绝食身亡。
就是这样的风景,万变不离其宗,是活的亦是死的。我躲藏在茂盛的葡萄藤里面,目光穿越了结界,仿佛身体也突破它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只有在这时我机敏而聪慧。女孩子脚下那些细细长长的皮筋儿被我的小布鞋灵活地捻来捻去,或者伏贴地勾在我的小腿上跟我舞蹈。塑料绳编的毽子是欢快而顽皮的精灵,跟我交融亦冲突,我略高一筹就把它轻松地玩弄在双脚之间,无论正踢、反踢。就连男孩子你追我赶的足球,我也可以一展身手,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