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而在当时的威尔明顿,这可是一种很奇怪的事,因为每天都要做礼拜,晚上还要颂读《玫瑰经》。当然,史蒂夫也喜欢星期日的礼拜传统,以及一些比较大众化的宗教仪式,但牧师却留给他的是一种冷酷和傲慢的形象--大多牧师感兴趣的只有教会的规定,而对有利于教众的事却没有丝毫兴趣。有时--其实很多时候,他会禁不住开始怀疑,如果八岁时没有听到第一浸信会教堂里的钢琴声,那他现在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四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天下午他走进教堂时,哈里斯牧师正在弹钢琴,他以为牧师是想让他觉得,他是受教堂欢迎的人。所以没过多久,他便又去了一次,而哈里斯牧师从此便成了他的钢琴启蒙老师。后来--其实没过多久,他便参加了教堂的《圣经》学习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第一浸信会教堂成了他的第二个家,而哈里斯牧师则成了他的第二个父亲。
当然,母亲对此可不大情愿。不高兴的时候,她就会用罗马尼亚语抱怨--多年来都是如此。无论何时,只要他准备出门去教堂,她就会在胸口划着十字,强迫他戴上一个护身符,然后一边给他戴一边说一些抱怨的话,他自然是完全听不懂的。在她看来,他认浸信会牧师做钢琴老师,无异于和魔鬼一起玩跳房子的游戏。
不过,她终究没有阻止他,这便已经足够。当然,她不会出席家长会,也从未给他读过故事书,街坊邻居们也从未邀请他们参加过烧烤晚会。可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大关系。她没有阻止他做出自己的选择--不但允许他有自己的爱好,还让他去追求和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才是真正有关系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她后来还说服了父亲,因为他觉得靠音乐糊口是无稽之谈。仅此一点,史蒂夫会感激她一辈子。
乔纳依旧跑来跑去,尽管风筝已经翱翔天空,不需要他再跑动了。天空中,史蒂夫看到乌云翻滚而来,幻化出蝙蝠侠的轮廓。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尽管夏天的雨不会持续很久--或许一个小时便能雨过天晴。于是,他站起身朝乔纳走去,今天玩得已经很开心了。
刚走出没几步,他突然注意到沙滩上有隐约的足迹,一直通向他家屋后的小沙丘。从小到大,他在小岛上的日子里,这种足迹已经见过不下数十次了。
"喂,乔纳!"史蒂夫笑着大声喊道。
他沿着足迹来到了小沙丘旁,"快来!有好东西,你真应该瞧瞧!"
乔纳拉着风筝一路小跑过来,"什么好东西呀?"
靠近沙丘的沙地上有一个巢,巢里有几只海龟蛋露在外面,但巢本身在沙丘后面很是隐蔽。站在旁边,史蒂夫仔细地观察着。
"哇!你怎么发现的?"乔纳跑到爸爸身旁问道。
"这是蠵龟的巢。"史蒂夫说道,"不过,你不能靠得太近,也不能摸它们。你也不想打扰它们休息,对吧?"
乔纳探身仔细地观察着,手中依然拽着风筝。
"蠵龟是什么龟?"乔纳气喘吁吁地问着,一边又拽了拽风筝免得掉下来。
从旁边找来一根木棍,史蒂夫围着海龟巢画起了圈儿,"蠵龟也叫红头龟,是一种海龟,一种濒临灭绝的海龟。每年这时,它们都会在晚上悄悄爬上岸,然后在沙滩上挖坑产蛋。"
"产在咱家的房子后面?"
"这只是其中一个,其他地方应该还有很多。不过,你最需要记住一点,它们已经快濒临灭绝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它们快从地球上消失了。"乔纳回答说,"你知道的,我经常看《动物星球》。"
画完圈儿后,史蒂夫将木棍扔到了一边,而他站直身子时,胃部隐隐作痛,但他没有理会,"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濒临灭绝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帮助他们,如果不好好保护它们,这些物种才会从地球上消失。"
"比如,恐龙那样?"
史蒂夫正要回答,但厨房里电话突然响起。出门时,他们打开了后门,好让海风吹进屋里透透气。于是,他马上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沙滩朝屋里跑去。拿起电话时,他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