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在里屋吼:“他不信你让他来看看,你告诉他,老子身上一百多处伤口,全复发了,一年也好不了!”
舒曼在院里开完批斗会,回办公室将记事本放下,转身匆匆要走,身后门响,舒曼转身怔住,老方进门后,手自然就把门带上,笑道:“小舒啊,还没走呢,太好了,我这腰啊,有点不舒服,都下班了,就你这还亮着灯,帮我看看吧?”
舒曼紧张着:“我不会看腰,我帮你找人去。”
舒曼说着往外走,老方拦住,笑道:“不用找人,你肯定行。我早注意到你的手,多柔软啊,天生就是医生的手,你没见我老婆那手,就像把锉刀,你放心大胆来吧。”
老方说着要往舒曼身边走,舒曼吓住,直往后退:“不不不,医院有分工,这是骨科的事儿,再说我现在没有行医的资格,我有历史问题,我不能给人看病,要犯大错误的!”
随着舒曼话音,舒曼“咣当”一声撞到身后药架子,架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掉下来了。舒曼赶紧回身去捡,老方上前一步,帮着捡,舒曼像蛇咬着一样,“嗖”地移开身子,缩到角落处,瞪大眼睛看着老方,满眼恐惧。
老方慢慢直身,看着舒曼,委屈道:“你紧张什么?难道我对你有邪念么?我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大家交换一下思想。”
舒曼越来越不能容忍,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呆站不动,只是机械地一个劲摇头。老方也不急,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舒曼,舒曼避开目光,整理架子上的东西。
老方咳嗽一声:“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认真谈谈,医院领导小组布置我一个任务,就是批倒批臭季诚这个大特务。”
听到“季诚”二字,舒曼抬起头,看着老方。老方一笑:“据我了解,咱们医院跟季诚走得最近的,除了他老婆就是你,他老婆深明大义,已经跟他解除夫妻关系,我们也就不追究了,但你和季诚的关系始终没有搞清楚,我希望你能有一个认真态度,你不要把我当领导,就当一个朋友,我们就当谈心,你详细说说,你和季诚的关系,要往深里挖。”
老方那双眼睛色色地盯住舒曼,舒曼浑身哆嗦着,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还写过材料,你应该看过。”
老方声音很轻:“那只是表面,不行,我们要的是灵魂深处的东西,你和季诚关系究竟近到什么程度?你结婚前和他到什么程度,结婚后有没有什么?”
舒曼拼命摇头:“没有!没有!”老方的脸渐渐变冷:“你不要太急,仔细想想。”
老方说着起身,向前走半步,又停下,盯着舒曼那双警惕的眼睛,一笑:“我知道你很希望重返医疗第一线,我也知道你是一个称职的好医生,但你要通过考验,你回去认真想想我的话,我们找个机会再谈。”
老方说完走出诊室,舒曼呆着,听着老方沉重的皮鞋声渐渐远去,忽然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她突然浑身一抖,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耿直听见楼梯响,正要开门,舒曼冲进来,耿直正要问话,舒曼厉声道:“别碰我,脏!”
舒曼说着冲进厕所,就听哗哗水声,连着一声声:“脏脏脏脏——”
耿直急得直想敲门,手刚落下,又怕惊了孩子睡觉,轻捶门,趴在门上低声道:“出什么事儿了,你到说话啊!你急死我啊!”
门“咣当”一声拽开,舒曼蒙着毛巾被冲进卧室。舒曼抓着毛巾左右上下用力擦着,一边恶狠狠着:“恶心,讨厌,流氓!”
耿直急了,上前一把拽住毛巾:“谁耍流氓?谁?姓方的?”
舒曼推开耿直,抢过毛巾:“别问了!恶心!不想说!”
耿直:“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能不说呢!不说怎么解决问题啊?你说呀!”
耿直声音大了点,吵着孩子,就听见虎子哼哼声:“妈妈,哥哥打我。”
两口子都不说话了,舒曼披上衣服去看孩子,耿直一屁股坐下。舒曼坐在虎子床边,看着睡着的孩子眼泪流下,耿直进来,看着妻子悲伤的背影,想安慰,不知道怎么安慰,呆站着。耿直回身坐在床上等着舒曼,舒曼进来,上床后,立刻关上台灯,轻声道:“睡吧。”
背过身闭上眼睛,耿直看着妻子的后背,实在忍不住,要去扳妻子肩膀,舒曼轻声道:“我累了,睡吧。”
灯熄了,耿直在黑暗中低声说:“究竟什么事儿,为什么瞒着我?”
舒曼:“没事儿,就是恶心,心里恶心,这事儿你帮不了我。”
耿直:“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告诉我,什么东西让你恶心,我去找那个东西。”
舒曼:“你千万别去,其实也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耿直不信,审视地盯着舒曼,但舒曼已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