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老秦都懒懒的,把行李扔到床上,一屁股坐下靠在行李上发呆。耿直却一脸坦然,顺手把行李扔到戴厚重眼镜的老实巴交的老黄的上铺,对老黄道:“我睡上铺。”
老黄赶紧:“唉,那怎么好意思。”耿直一笑,爬到上铺,开始整理内务,三下五除二,利索收拾完。老黄看呆了:“当过兵的,到底不一样啊!”
女学员领队的是护士小贺,态度比之老余更加嚣张,声音永远高八度,嚷嚷着:“快点收拾啊,别婆婆妈妈的,你们到干校不是来旅游的,是来改造思想的!”
舒曼走到窗口那张床铺,还没等她放下手中行李,小贺过去,拎起舒曼包就扔到上铺,命令道:“你睡上铺!”舒曼看小贺,小贺立刻:“瞪什么眼!你这辈子没睡过上下床吧?好好体验体验!”没等舒曼反应,小贺回转头吆喝:“都快点快点!10分钟后集合,全体开会!”小贺走了,舒曼困难地爬到上铺,向下看看,胆怯地紧紧抓住床边。
耿直偷偷约了舒曼,在村口见面。乡村秋天的黄昏色彩斑斓,远处炊烟袅袅,耿直一时看得呆了,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耿直闻声回头,脸上浮起笑容。舒曼一身干净的列宁服,匆匆走来,还不时回头看,看到耿直才松口气,走到耿直跟前喘着气:“真怕小贺那疯丫头跟过来,抓我们。”
耿直乐:“抓我们什么?耍流氓?搞破鞋?”
舒曼一脸紧张,四下张望:“你以为她不会啊,那丫头什么都能上纲上线的。”
耿直揽过舒曼,舒曼心里激动,死往耿直怀里钻,又惦记环境,不停嘀咕:“可别让小贺看见,肯定说我腐蚀瓦解无产阶级革命干部!”
耿直笑道:“你跟她说,我在腐蚀瓦解你呗。”舒曼:“讨厌!”
耿直乐着:“好久没听你说这俩字啦。”
舒曼:“什么时候也傻乎乎的,不知道愁啊!”
耿直揽过妻子,声音低低地:“干嘛愁,让他们愁去,我们要高兴。”
舒曼:“高兴什么?有什么可高兴的?”耿直搂住舒曼:“就咱俩,良辰美景,怎就不高兴?”
舒曼靠在耿直肩上,看着夕阳渐落,脸上也浮起笑容:“是啊,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轻轻叹口气,神情黯然,“可是,现在的美好转眼就要成过去了。”
耿直不说话,只是无限温柔地抱住妻子。
耿直拎着锄头干活,动作老练娴熟,速度也快,“噌噌”几下到头,后面跟着那些学员个个气喘吁吁的。舒曼就不行了,不会用锄头,那锄头不锄草,反往后打,一下子要砸到脚后跟,吓得舒曼丢掉锄头,锄头把又差点砸着脑袋,舒曼“噢”的叫一声,抱着脑袋一屁股坐地上,一旁小贺带头,众女学员起哄。舒曼抱着脑袋,眼泪要下来,但她忍着,一个挺身,抓起锄头,抡将起来,小贺等吓得躲开身。
远处耿直一直在关注舒曼,他已经锄到自己这拢地头,见状,拎着锄头奔过来,从舒曼那拢地头和舒曼对锄过来,动作迅速。那些女学员见状也不说话了,开始埋头干活。舒曼感觉到,慢慢抬头,见耿直从地前头抡着锄头,天兵天将般神速奔来,舒曼再次抡起锄头,夫妻对锄着。小贺张嘴想呵斥,但张开嘴,又闭上,气呼呼地锄地。
大家都休息的时候,耿直教舒曼锄地,嘴里唱着豫剧《朝阳沟》拴保唱段:“前腿弓,后腿蹬,脚步放稳劲使匀,那个草死苗好土发松。”
耿直把锄头放舒曼手里,舒曼抡锄,耿直唱:“你前腿弓,你后腿蹬,眼不要慌来,手不要猛,得儿哟,得儿哟。”
舒曼来个前腿弓,后腿蹬,架势着实让人看着可乐,耿直要笑,舒曼瞪他,耿直不敢笑,忍着:“你前腿弓,后腿蹬,心不要慌,来手不要猛。”
舒曼一锄头下去,苗死一片。耿直哈哈大笑:“那个苗死草好,好一大片,你前腿弓,后腿蹬。”
舒曼扔下锄头:“前腿蹬,后腿弓!我就直着腿,不行啊!”
耿直:“这是我们农民同志几千年总结出的种地经验,你谦虚点儿!”
舒曼扶着腰,嘴里念叨:“前腿松,后腿蹬——”
耿直绷着脸:“前腿弓,后腿松,我也跟着你糊涂,后腿蹬。”耿直和舒曼一起哈哈大笑。
就听远处有人喊:“哥!嫂子!”两人惊喜地回过头,见一身旧军装的耿玲,背着个红十字药箱,飞奔而来。耿直扔下锄头大叫:“你个小玲子,我正想明天请假去你们村看你呢,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耿玲扑过来,抱住舒曼蹦啊跳的,一边得意道:“妈给我拍电报啦,我到嫂子宿舍打听,那些人说嫂子上厕所啦,一去就是几小时,我一琢磨肯定跟我哥在一起,那还能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