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菜
舒曼走后,耿直因为修理机器的技术,当上了修理工,也搬进了机修站。机修站是个小院子,当地农民和农场场工以及干校学员进进出出,扛着工具或者机器,进来就往地上一放,招呼一声“老耿给修修”!
那些人放下就走,耿直一直不抬头干活,直到一只手重重拍他肩膀:“嗨,只顾埋头干活,不知道抬头看路呀!”
耿直闻声抬头,立刻咧开大嘴乐了:“你小子,现在才来!太官僚啦!”
他说着起身伸出戴手套的大油手一把抓住楚建右手,楚建躲闪不及,一只手被染了个油黑,气得楚建当胸就是一拳:“我下车第一个就来看你,你忘恩负义,搞阶级报复!”
耿直摘下手套嘎嘎乐着:“呀呀呀,沾点油污算啥?你看我这天天泡在油泥里,我当回事儿吗?你们这些官僚啊,真该好好下放,锻炼锻炼!”
楚建:“得得得,你老耿大英雄大能人的大名早传回北京啦,你就别自吹自擂啦!”
耿直嘿嘿笑着:“跟别人吹还行,在你面前就算了!多亏你寄来那本《农机修理手册》,也幸亏老子够聪明,自学成才。”
楚建:“你不是聪明,是这里压根就没什么正经农用机械。唉,有你信,看不看?”
楚建掏出一封信在耿直眼前晃一下,耿直看着心痒,但故作洒脱:“我老婆的信呀,嗨,她一星期写三封,我昨天才接她信,能有什新内容?”
楚建:“不看?不看算啦。”楚建往兜里揣,耿直一把抢过:“我老婆的信,你往你兜里揣啥揣!”
楚建乐着:“你说你都四十岁老同志了,咋见着媳妇信就跟情书一样。”
耿直不理会楚建,抽出信,有好几页:“写小说啊?这老厚——”
机修站分里外间,外屋和院子一样,都摆放农具和机器零件,里屋有床和桌子,里里外外弄得很干净,特别是被褥齐整,被子见棱见角。耿直引着楚建进来,楚建:“看到这地方我算放下心了,你小子虎威还在!”耿直得意:“那是,到什么时候老子也是条大虫!”
楚建踢一脚那简易床,那床立刻直晃,笑道:“这床也就你一人睡成,唉,母大虫不在,你这条大虫孤不孤独啊?”
耿直:“哪有那闲工夫!白天干活一身汗,晚上一挨枕头立马睡过去,驴子在耳朵边叫都听不见!楚副主任,在北京城没这福气吧?”
楚建给耿直一拳:“你这张嘴呀,就知道吹!”继而正色地,“跟你说一声,总算把你老婆留在北京了。”
耿直:“我知道,刚收到信。老伙计,谢谢了!”
楚建:“谢就免了,她也确实符合照顾标准,毕竟家里有两个孩子,还有两个老人。”
耿直神情黯然:“我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这几天我老做梦,梦见当初他送我参军,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松开。”
楚建:“你放心,我会经常去家里看看的!可惜,舒曼的工作暂时还不能安排,只能先到药房帮忙。”
耿直:“不着急,慢慢来吧!能做到这一步,也够折腾你了!”楚建一笑:“知道就好!”
耿直:“老规矩,晚上喝酒!走,钓鱼去!”
耿直和楚建两人沿河边走着,耿直哼哼着小曲:“人说山西好风光……”
楚建:“行,只要你小子这股子疯张劲还在,谁也打不倒你!”
耿直一笑:“不管到什么时候,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党,相信毛主席!我知道有些人巴不得我倒下,我偏不,我偏要活出个顶天立地的样子!”
不远处耿玲坐在拖拉机上,手持方向盘,小周在下面跳着脚吵:“你下来!我刚让耿大哥修好了,你一摸方向盘就坏!你还敢摸!”
耿玲瞪眼:“就没见你这么小气的男人,拖拉机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不让别人学?”
小周:“你学你跟你们村里学,你干嘛找我这机器,我这机器老,经常坏,你不知道呀?”
耿玲:“坏了我哥帮你修,你怕什?再说没有我哥,你这破机器早卖废铁了,你神气甚?”耿玲说着一脚油门下去,拖拉机猛地往前拱,差点撞着小周,小周吓得一跳八丈远,跳着脚吼:“小玲子!你个死丫头,你不听话我找我耿大哥去,好好教训你!”
耿玲居高临下、横眉立眼,这回说北京话:“小玲子是你叫的?你小破孩儿!我告你啊,这仨字,只有我哥、我嫂子、我家人才能叫,你再叫一个试试?”
小周跳着脚叫:“小玲子、小玲子,唉,你是男的还是女子?”
耿玲大怒,跳下拖拉机就要追小周,小周一回身,差点撞着耿直和楚建,赶紧站住:“大哥,玲子要打我!”耿玲见哥哥在,更怒,先冲楚建点点头:“楚大哥。”她然后瞪耿直:“哥,以后别帮他修机器了!没大没小,小气的不行,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耿玲说完转身就走,小周见状发傻,回身看耿直,可怜巴巴道:“哥,她做什又生气呢?以后我机器坏了,你不帮我修,我这机器可真就送炼铁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