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鹞子不说话,从旁边的一床被子上抽了一根线,朝巴儿勾了勾指头:“遛遛来。”
巴儿爬过来,老鹞子把那根线直接拴在巴儿的脖圈儿上,牵着就走。
遛了一阵“狗”,号子里安静下来。大号里的规矩就是两样,老大不说话,没人敢随便开口。
老鹞子在抠他的脚丫子,不时将两根手指捻一捻,再拿到鼻子底下晃两晃,不知道是不是在闻味道。
核桃脸老贾又来送水了,除了叮当作响的勺子碰缸子声,没有别的声响,像是一种操作流程。
隔壁有人在唱京戏:“苏三出门把头低,正好看见自己的×,虽说不是好东西,百货商场没有卖的……”
老鹞子想笑,矜持地咧了咧嘴。号子里“嗡”的一声开始了低声说话,时缓时急,像风吹小雨。
午饭终于在相对轻松的气氛中开始了。
听到送饭老头敲窗口的声音,老鹞子一跃而起,蹲在门口一个一个往里接着黑面馒头。“羊”们的眼睛开始慢慢由黄变绿,又由绿变蓝,最后变成了狼那样血红的颜色,双臂撑在地板上权作支起的前爪,紧紧地盯着放在地上的一堆馒头。
老鹞子吩咐身旁那位长着冬瓜脸的汉子:“寒露,接菜!”自己就用手挨个掂黑乎乎的馒头。
我大惑不解:掂什么掂,总不能掂出个蛋糕来吧?看了一会儿,我明白了,哦,敢情这家伙是在掂分量大小呢……看来大的要留给自己。
老鹞子掂了三个来回,这才挑出四五个看着壮实一点儿的馒头,放在一边,又从别的馒头上每个掐下一块来,把掐下来的放进嘴里,再把挑出来的馒头逐个递给身边的人:“吃吧,等到了劳改队别忘了姚哥的好处。”
“等等!把碗都给我伸过来,”那个叫寒露的冬瓜脸汉子拿着汤匙挨个碗里挑肥肉,“来,把肉都给姚哥!伸碗伸碗,别磨蹭,动作要迅速,要规范,鸡操驴,鸭上猪,都给我飞起来玩!胡四,看什么看?说你呢,把碗伸过来!”随即,两块指甲大小的肥肉被舀走了。
巴儿哼哧哼哧地靠到老鹞子身边,仰起脑袋呱嗒呱嗒地冲他伸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