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14日 墨脱
踩着咯吱响的木楼梯,下到稻田边的小木棚子里洗澡,热水冲刷过肌肤,战栗般的享受。透过木板的缝隙,远处稻田、森林,延绵成片,间中,零星散落红屋顶的小木屋。
洗完澡,换上麻布裤子,细棉布衣裳,人字拖鞋,夏天在墨脱又回来了。坐在木板走廊上,将腿垂下去,踢踢踏踏,晃晃悠悠。
仿佛抵达东南亚某边陲小镇,巨大的野芭蕉树,广阔的稻田,鸽子笼一样的小木屋,木廊上嬉戏的门巴小孩,和做手工的门巴女人。嘈嘈切切的门巴话,是一种类似雨水的声音,细密绵绵,落于街道、丛林、堤岸,像东南亚的雨。热带季风越过高山、带着森林与河流的味道,时而远去,时而归来。
山脚下的稻田,在绿色的风中起伏又起伏。河流从它们中间走过,美丽、壮观而又汹涌澎湃的河流,在山谷中上升,从山顶上下降,走过高山、平原,通过人群和森林的漫漫长路,奔腾去往遥远的异国,那里曾是门巴人的故乡。
不知何时,昏昏睡去。阿亮回来唤我,天已黑透,说找到家按摩店,带我去按摩解乏,按摩的时候我又昏睡过去,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所有的筋骨都抖散了。迷迷糊糊中阿亮背起我回旅店。夜色如墨,风里带来潮湿的雨气。这一路如同电影中的片段,在半睡半醒之间闪回:一路越过的高山、峡谷,时而阳光耀眼,时而大雨倾盆……高山上的海子,像澄澈的眼睛,仰望星空……郭岗顶上迷途,无边无际的花海……理塘寺的僧人说:爱情,也许是人世间最难的事情……每次和路上的人说再见,就像小小的永别……墨脱丛里中大雨,那一路悠扬的藏歌声……每次翻车,阿亮第一眼望向我的神情,惭愧,心疼……这一路风景交替之中,和阿亮无数次喝酒夜话,静听心曲而不谈风情,涵容悲喜而不越雷池。所谓知己,因知你如己,因懂得而慈悲。
墨脱的夜,又开始落雨,雨水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
我印象中唯有童年的时候,父亲背着我,那是去邻村看电影,我总是吵着要去,也总会在电影没结束的时候就睡着。父亲背着我走在乡村小道上。夜色下的树木山林呈现出各种狰狞的影像,然而父亲在,我什么也不怕,只觉得坦然和一种安定的幸福。
春风得意你竟看上谁,剑走偏锋你还挂念谁,山穷水尽你最相信谁?
这世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父亲那样疼爱我。虽然我已经长大,离家多年,但我仍然能感受到他那宽广无边的爱,一如小时候他给我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