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伤口后,李涵章这才开始慢慢观察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往上看了看,他发现这道山沟足有一两丈深,躲在这里非常安全。上边的人,如果不是像他那样为了逃命,一般是不会冒险来这里搜查的。
在沟底的荒草里躲着,有好几次李涵章都听到上面有人说话,既有解放军互相通报情况的声音,也有当地老百姓向解放军报告情况的声音。
终于捱到天黑了,解放军果真如同老南瓜说的那样,搜查了整整一天没有结果,便撤兵了。
李涵章又躲了一阵子,大约晚上十点多,听听周围确实没什么动静,才开始寻思怎么爬出这个足有两丈深的山沟。他从上面滚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可能直接从这里爬上去,所以,很直接地选择了顺着这个山沟往一个方向走。走了一阵子,山沟果然变浅了,而且,还有几块可以垫脚的石头,于是,李涵章把背篼背好,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尽管当天的危险躲过去了,但李涵章担心解放军仍不罢休。所以,连夜把背篼里的一个军用水壶灌满水,摸索着采摘了一些干果子,又躲回了那个他千辛万苦才爬出来的山沟。在那个山沟里躲到第二天的下午,确信周围除了冬天里的松鼠、鸟儿弄出来的动静之外,没有任何人的动静了,这才爬出山沟,往藏着骡子的那片蒿草走,找地方安葬那匹当地百姓传说中的"火龙驹"。
李涵章找到那匹骡子时,骡子已经僵硬了。李涵章试了试,根本拖不动它,有些懊恼,心想要不是自己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拖不动它?既然拖不动,李涵章决定就地掩埋。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从山上一块一块地搬石头,然后又一块一块地平地垒砌,为那匹骡子砌起了一座巨大的墓茔。就要封顶了,李涵章住了手,再一次望了一眼那匹满身血痂的骡子,然后,退后一步,郑重地对着骡子行了一个军礼!
他用安葬一名战士的礼仪,安葬了这匹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畜牲!
封顶之后,李涵章又采来一些松枝放在坟墓上。
在那座石头垒成的骡子坟前坐着,李涵章满心里装的都是骡子。他想,骡子真是一种奇特的动物啊!它们是杂交物种,一出世,就意味着这一生就是个悲剧:它们享受不到其他动物交媾的快乐,它们没有繁衍子孙后代的能力,它们这辈子只能供人役使。任何物种的繁衍,大多是靠自身的血脉、自身的活力而开花结果、代代传承的,但一匹被不同物种拼凑成的骡子,无论多么努力去奋斗去挣扎,都注定了它这一生,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李涵章望着冬日满坡衰败的山林,心里涌上了一股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