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已经想不起来这个李静长什么样子了。挂了电话,我安然睡去(那段日子,我天天在家安然地睡来睡去)。
录像那天,我到录影棚的时候,前一场还没录完。透过导播室的大玻璃,看到李静和嘉宾胡兵在里面侃侃而谈。
胡兵那天的造型极不正常,头发像刚下了摩托车一样的四散奔走,穿了件毛衣还连了副大手套。
再看李静我差点笑倒:她额头上一条黑色头带拖出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但仔细一看,那辫子太假了,实在可笑得厉害。我很惊异胡兵看她带这么个假发,竟然能不笑场而且还能把话说得那么溜。
我和何静那场在友好亲切的气氛中录完。因为我和何静也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不知不觉中,我充当了半个主持人。
李静当时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声音好听,思维敏捷,长得也端庄迷人。
但我不知道,她竟然是这个节目的制片人。
几天以后,她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她说:我们所有的人都觉得你很适合做主持人,你有兴趣和我一起搭档主持这个节目吗?
我说:有!有!有!
我们开始了搭档的日子。
那段日子,可能是李静最消沉的时候。为了这个节目,她把她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做了这么个公司,节目在全国反响都不错的时候,她因为没有经验被广告公司给骗了。
所以,节目一期期地往下录,因为没有任何资金注入,她的负债也在一点点地加剧。
我是在后来才知道:李静身边所有有点钱的朋友她都去借过了,
甚至她的房子也押了出去。
就在这么窘迫的时候,我们开始策划《超级访问》。
那段日子,我看她喝醉过几次,哭过几次,和她妹妹大吵过几次,心绞痛发作过几次。
但每次过后,她还是该干吗就干吗,这是她过人的地方。
那段日子,我们经常在办公室吃住在一起,她头发不梳、妆不化、衣衫不整。1999年底,当大家都在讨论世纪末的一系列无聊话题时,李静疲软地缩在沙发里,苍白着一张脸,大睁着一对闪亮的眼睛。那时候的她,散发着一种惊人的慵懒的美。
有时候,为了和广告客户吃饭,她也会穿上很昂贵的范思哲晚装,化了浓妆去应酬。苍白的脸上,少许的胭脂就会让她容光焕发不少。出门前,她会倚在门框上,回头很娇媚地说:兄弟们,等我的好消息啊。
那时候的她美艳不可方物。但那瘦弱的背影却让我觉得很辛酸。
然后,吃完饭,带着酒气回到公司,她脸上的妆也晕了开来,被打回原形的她显得很无助。
然后大家继续讨论节目,而广告的事却一点音讯也无。
那段日子,就像齐秦的一首歌名:《痛并快乐着》。李静开着她的破拉达早出晚归,车上的音响大声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她也跟着大声地唱: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风不平浪不静心还不安稳,一个岛锁住一个人。
当时的她,就像行走在悬崖的边上,往前是深渊,往后也没有退路了。她就手扶方向盘,大声地唱着,泪水在脸上肆意地乱爬;她就一路唱到家,把所有的委屈和失意,宣泄一路。
经过大量的前期准备,我们终于进棚了。
预想了许多种的可能,但最后的结果更加可怕。
第一集《超级访问》的嘉宾又是何静。仗着和她熟,我们就设计了很多的套路。有我们三个的模仿表演,有三人小品,有何静唱歌我和李静伴舞,有访谈,还有做游戏,最后还搞了一个玻璃缸放了螃蟹,请何静来给观众摸奖。
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创意的,何静唱歌时竟然还有李静射箭。箭飞出去一米远,掉在了何静的脚下,我们俩还旁若无人地鼓掌。
我们也知道骑虎难下了,但我俩还在硬撑。
当玻璃缸拿上来时,我俩真的是崩溃了。原来的设计是满满一缸的螃蟹,底下有一个小盒子,要何静冒着危险伸手进去拿将出来。
我和李静尽力渲染一通以后,回头一看,一个大玻璃缸里只有可怜的几只半死的螃蟹。观众大失所望,在我们的暗示下,何静配合着大呼小叫着伸出莲花指轻巧地把盒子取了出来。
做完这一集,我和李静连死的心都有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节目要胎死腹中了。
召开紧急会议,一起找原因,竟然发现每个部门都有问题。
李静说:为什么只有那么几只螃蟹?制片部门说:没钱了,螃蟹很贵的。
晚上,大家打起精神,收拾心情再做第二期。
这次我们学乖了,不唱歌不做游戏,就是纯粹的聊天,那就是大家后来看到的尹相杰的那期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