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任中场球员(5)

第四只手 作者:(美)约翰·欧文


在明星的心目中,尼古拉斯·M·扎贾克医师或许只不过是位手外科医生,可是他首要的身份是离婚父亲。艾尔玛为扎贾克医师的父爱动容,这起初是她的悲剧,后来却带来了胜利。在艾尔玛还没出生以前,她的亲生父亲便抛弃了她母亲,从此对她和她的姐姐们不闻不问。

有个礼拜一早上,鲁迪回他妈妈家后,艾尔玛展开一天的工作,首先打算清理这孩子的卧房。这个六岁孩子不在的三个星期期间,房间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像神殿一样,说实在的,它真是神殿,时常能看到扎贾克坐在里头礼敬膜拜。那条阴沉的狗也爱到鲁迪的房间,美狄亚似乎和扎贾克一样,非常想念鲁迪。

然而这天早上,大出艾尔玛的意料,她看到扎贾克医师全身一丝不挂,在人去楼空的儿子房间里沉睡。医师的双腿自床尾垂下,棉被已被掀开,那条六十磅重的狗的体温,显然让他觉得太热了。美狄亚躺在一旁,和这位手外科医师胸贴着胸,口鼻抵着他的咽喉,一只足掌抚着酣睡的医生赤裸的肩膀。

艾尔玛瞪着眼瞧,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可以不受干扰地直盯着赤条条的男人。这位前中场球员身材健美结实,竟然没有女人被他吸引,这种情形并未令他感觉受辱,只是莫名其妙。不过,尽管他绝不是丑八怪,然而光从他的躯体,即可看出他这个人神经兮兮。(扎贾克睡觉的时候,则比较看不出来。)

同事对这位一心一意想做移植手术的外科医生,又是讥讽又是羡慕。他像着了魔一样地跑步,几乎不吃东西,狂爱鸟禽,近来又爱怜上一条极度神经质、成天乱吃东西的狗;他也受自己对儿子泛滥的父爱所驱使,却难得见到儿子一面。不过,艾尔玛这会儿眼前看到的扎贾克医师,超越这一切,她突然体察他对孩子英雄式的爱,他也好,狗也好,都怀着同样的一份爱心。(艾尔玛因为这个新发现而心软之余,也被美狄亚感动。)

艾尔玛从未见过鲁迪,她周末不上班,只能从照片上得知一鳞半爪。这个宝贝儿子每来访一次,家里就会多出了几张照片。虽然艾尔玛早就感觉得到,鲁迪的卧房有如神殿,可是她并没料到竟会瞧见扎贾克和美狄亚在这小家伙的床上相拥而眠。哇!她暗忖,何等的深情哪!

就在这一刻,在这一刹那间,艾尔玛坠入情网,倾心于扎贾克医师所明显具备的一种爱人的能力,纵使这位好大夫并未显露出爱她的能力。艾尔玛当场甘心变成扎贾克的禁脔,他却隔了好一阵子才注意到。

在那改变生命的一瞬间,美狄亚睁开她自哀伤自怜的眼睛,抬起沉重的头颅,下垂的唇边淌着一条口水,艾尔玛这会儿心情激动不已,拼命要在最平凡寻常的事物里头,搜寻预兆,在她看来,这狗儿的流涎,如珍珠一般晶莹。

艾尔玛看得出来,扎贾克医师也即将醒来,他没骨的那话儿足足有他的手腕那么粗,长度足足有……呃,这么说好了,扎贾克身子如此细瘦,阳物却真不短。艾尔玛当下决定,她要变瘦。

这个反应和她对扎贾克医师初生的爱苗一样,都是那么突如其来,这个笨手笨脚的女孩,比这位离婚的医生小了近二十岁,她差一点没能在扎贾克醒来以前,及时摇摇摆摆地退回走廊。为了要让医生警觉她在附近,她叫起狗的名字。美狄亚无精打采地走出鲁迪的房间,艾尔玛开始又怜又爱地替它淋浴,倒叫这狗儿先是大惑不解,后是无奈蹙眉。

凡事皆有个目的,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如是想。她想起自己本来有多不快乐,并明白借着这条狗,自己可以得到扎贾克医师的心。

“来呀!小乖乖,跟我来,”扎贾克听见他的管家/助理说,“咱们今天只吃对咱们有益的东西!”

前头说过,扎贾克的同事在外科医术上比他差了可怜的一大截,幸好他们觉得自己在其他方面比较出色,否则会更加嫉妒和轻贱他。他们这位技冠群伦、刚勇无畏的同事,因为对郁郁寡欢、啥也不吃的儿子有满腔父爱,而吃足了苦头,这事可让他们鼓舞又开心。由于对鲁迪的父爱,波士顿最杰出的手外科医生,朝夕都得和一条爱吃大便的狗相处,岂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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