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阳刚的按摩师竟像小姑娘似的咯咯笑出声,叫华灵福大吃一惊。
“这样我们才不会遭到强暴。”其中一个说。
“两个柠檬,没有抢包。”华灵福听见另一个女人说。
他开始感受到她们的拇指和手肘或膝盖的威力--这两个女人力道颇重--不过,让华灵福真正感到不快的,是天底下竟然有这种想法,以为有人会道德沦丧到强暴按摩师。(帕特里克对女人的经验统统局限在一个种类:这些女人要他。)
按摩师走了以后,华灵福浑身乏力,一头倒在床上以前,简直没有力气走到浴室小便、刷牙。他看到尚未喝完的啤酒仍搁在床头柜上,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定会发臭,可是他累得没法起身,光是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早上他睡醒时,姿势和前晚睡着时一模一样--俯卧着,双手像士兵立正一样地贴在身子两侧,脸朝左向着左肩,压着枕头。
华灵福起床应门时--只是有人送早餐来--才终于发觉,他没法转动脑袋。他的颈项僵直不能动,脸只能一个劲儿地朝着左边。到了讲台上脸只能朝左看,这可不大方便,而他过不了多久就得上台对大会发表开幕致词。在那之前,他还得脸对着左肩,吃他的早餐。何况,要他用右手(仅有的一只手)来刷牙,本已相当困难,有鉴于他的脸这会儿偏左的角度,那把免费牙刷显得有点太短,使得情况更加棘手。
至少他的行李从菲律宾送回来了,幸好如此,因为洗衣房来电话致歉说,他仅有的另一套行头,“放错了地方”。
“没有遗失,只是放错地方!”一位即将歇斯底里的男人喊,“抱签(抱歉)!”
华灵福尽管偏着头,脸朝着左肩,还是设法打开了西服袋,发觉整个袋子和里头的衣服,统统散发着浓浓的尿骚味,他打电话向航空公司兴师问罪。
“你是不是刚去过菲律宾?”航空公司职员问。
“不是,不过我的袋子刚去过。”华灵福答。
“啊!这就对啦!”这位职员高兴地喊,“他们那里有嗅毒品的狗,有时候会在行李上撒尿!”这话听在华灵福耳里,难免像是“空口说白话”,但是他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菲律宾狗在他的衣服上小便!
“是什么缘故?”
“我们也不晓得,”这位航空公司职员对他说,“反正情况就是这样,我想,大概是因为狗尿急吧!”
华灵福受惊过度,愣愣地从衣服堆里翻找相形之下狗尿味没那么浓的衬衫和长裤,接着万分勉强地把其他衣服送交饭店洗衣房,在电话里警告他,千万不能把这些衣服弄丢--它们可是他仅剩的衣服。
“其他的并没有遗失!”男人喊道,“只是放错地方!”(这一回他没说“抱签”!)
帕特里克知道自己身上发臭,因此和伊芙琳·阿布斯纳特一同坐计程车到会场时,看上去不大开心。何况,他的颈子扭伤了,坐在车上的时候,不得不把脸偏过一侧不看她,一副没风度的样子。
“我不怪你生我的气,不过把脸偏过去不看我,未免太孩子气了吧?”她问道。她东闻西嗅,好像怀疑车里有条狗。
华灵福对她和盘托出:两个柠檬按摩(他称之为“双姝荼毒”)、他的歪脖子以及狗尿事件。
“你的故事我听几小时也不会厌倦。”阿布斯纳特女士对他讲,他不必看她也晓得,她在开玩笑。
接下来他得侧着身子站在讲台上致词,眼睛朝下注视着自个儿的左手残肢,看着断掉的手可比看着难以阅读的讲稿容易多了。由于帕特里克的左侧身体朝着观众,他的断肢更是一览无遗,促使一部分日本新闻界议论纷纷,形容华灵福“在剥削自己失去的手”。(西方媒体通常将他失去的手,称为他的“不在的手”或他的“无手”。)在场聆听帕特里克开幕致词的日本记者中,部分心胸较宽大者--尤其是主办单位的男士--则说他脸偏向左侧发表演说的方法“具挑衅意味”,并且“酷得不得了”。
由于参加会议的都是卓然有成的女性,他的致词内容简直是一塌糊涂。她们来到东京是为讨论“妇女的前途”,可没打算听个男人讲炒冷饭的大会司仪式笑话。
“你昨天在飞机上头就是写这玩意儿?或者我应该这么说,你设法在写?”伊芙琳表示,“老天,早知道我们应该一起叫客房餐饮服务。要是我们谈到你致词的主题的话,我能帮你省去这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