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南湖冰场。王捍东穿了件军大衣,脖子上戴了条白色毛线围巾,他手里拿着一双冰鞋,环顾四周,对林远兵说,我们来得太早了,他们好像还没来呢。
林远兵今天没扎辫子,乌黑浓密的秀发从中间分了两股,一边一个小刷子,用橡皮筋随意松软地一扎,简洁中透着优雅;头上是顶白色棉线帽,帽子织出的图案是一朵一朵的小梅花;手上戴了副天蓝色的毛线手套;上身是件米黄色条绒外套,裤子是深蓝色的咔叽布,街上人人都穿的那种很普通的样式,也没在腰身和裤腿上做什么文章,肥肥的,可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臃肿,这么难看的式样被她穿出了说不出的味道和风格来。
她把冰鞋放在了军用书包里,军绿色的小书包被冰鞋撑得鼓凸起来。
王捍东说,我们换上鞋先滑吧。
林远兵说,等会儿吧,要不进了人堆里,他们来了该找不到我们了。
两人正说着,武燕燕急火火地走过来,说怎么就你们俩呀,他们呢?
林远兵说,还没来呢。
武燕燕说,不是说好了十点钟吗?我还以为我来晚了呢,饭都没吃。一边说一边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换鞋。
她带的是花样滑冰的冰刀,两边圆头的,刀刃也不是尖尖的那种。王捍东随她一起坐到石凳上换冰鞋。武燕燕看着站在一边的林远兵,说你怎么不换?
林远兵说,你俩先滑,我再等等他们。
武燕燕换好鞋,冲进场地中央。等王捍东站到冰面上时,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他就一个人背着手,跟着前面的人滑到队伍里去了。
林远兵站在冰面上,看见许志远远走来,他的两只冰鞋搭在肩膀上,她以前也老是看见别人这样拿冰鞋,那会儿她觉得这样子看上去很不好,但今天她却不这样想,她不但不这样想,反而觉得他这样子有种特别的味道和感觉。她在想,同样一件事放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原来竟是可以有这么大的差别。
许志也看见林远兵了,他在慢慢加速,他不是一下子就把速度提上来,不像有的人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突然抬腿跑动,但他这样,林远兵又是从心里很喜欢,假如他真是像别人那样迅速跑过来,她反倒会有些失望。
终于,许志来到了她的面前,她那天没敢仔细看清的地方,现在她都看清楚了,他们从那天到现在好像还没说过话呢,他们更多时间是在用眼神相互交流。现在没有别人,陆晓雅也不会再抢在她前面了,她想说什么就可以跟他说什么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要跟他说什么了。
他好像也是,似乎心里藏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句也说不出口。他们就这样默默看了一会儿彼此,然后林远兵说出了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语。
她说,你来了。
许志说,嗯,就你一人吗?
林远兵说,王捍东和武燕燕也来了,他们先去滑了。
他们说出来的这两句话,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不是他们想说的话,林远兵在说你来了时,那语气里已经把她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了,许志也是一样。许志现在也终于在他说话的时候好好地看了看她,像是在弥补那晚,只注意了她的背影似的。
接下来,两个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林远兵也不敢再看许志了,她把脸转向了冰场。
正在这时,武燕燕一阵风似的滑到他俩面前,一把扯住林远兵的胳膊,控制住脚下的冰刀,站在两人中间,瞅了瞅这个又看看那个,诡秘地笑了笑,说,你俩在这儿偷偷说什么呢?
林远兵说,没说什么。说完赶紧到石凳那儿去换鞋了。
武燕燕又转向许志问,喂,你呢,你怎么回事?
许志正在从兜里往外掏烟,他说,我先抽根烟。
林远兵换好了鞋,武燕燕拉着她往冰场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