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之助死后,继承他的工作一事似乎成了本家的问题。新一和安二郎分别在社会上确立了地位,他们不打算放弃这个地位来继承"小津土地部"的业务。因此,全家是否不得不让出深川龟住町的房屋了呢?1935年11月17日的安二郎日记中有"名古屋的本家来到东京,谈土地部的事情"的记载,也许这件事情此时被提及。12月15日的日记中有"哥哥在经堂经堂一带寻找房屋"的记载,这就是商谈的结果吧。
小津安二郎与母亲、弟弟一道移居到高轮,独立出来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从名义上看,母亲单身一人,可以照顾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安二郎的生活,还有一个原因是弟弟信三的学费是由安二郎出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小津还时不时地可以得到一些零用钱,而这时的他成为一家之主,要面对以前从未感觉到的经济上的负担。他这年年三十的日记中"生活的艰辛"、"如能不赤贫如洗,幸甚"等话语其实并不一定是低调或文学上的修辞,可以认为是具有现实性背景的一种表达。此外,父亲之死带来的家庭解体的经验,作为以后小津电影中一个重要的主题开始显现出来。
不过,这个时期,小津的私生活并不能说尽被阴郁的话题占据,因为他与小田原的艺伎森荣的关系不断加深--正如后来武田麟太郎和川崎长太郎在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他们大约是在1935年初认识的。森荣,这个令小津创作出诸如"独自一人,手持你遗落的舞扇,打开了看,合上了看"、"一吻非梦境,春雨落纷纷"等"放荡文学"的女主人公的真正艺名叫君代,与以前传说的千丸不是同一个人。这个名字在他的日记中一次也没有被记录下来。小津安二郎还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小津公开的部分是怎样的呢?如果只限于从《电影旬报》的"制片厂通信栏"看他的拍摄工作,那么直到3月5日的调查都显示他一直"正在修养"之中。然而这个时期,"电影导演"小津安二郎的身上正展现出一个新的未来。这就是参与日本电影导演协会一事,2月29日,"二二六事件"的叛乱部队归顺,第二天的3月1日,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个协会就开始成立了。先从正规的《电影旬报》的报道中确认一下事实:
日本电影界具有代表性的导演们为了相互之间的和睦,同时为了提高日本电影的水准组成"日本电影导演协会",从骚乱结束的昨天傍晚起,在丸之内东京会馆里举行了豪华的成立大会。协会的成员正如下面所列出的那样,网罗了东西各个公司的大师。
▽东京方面:阿部丰、渡边邦男、内田吐梦、田阪具隆(日活)、岛津保次郎、池田义信、小津安二郎、清水宏、五所平之助(松竹)、牛原虚彦、村田实、铃木重吉(新兴)、成濑巳喜男(P.C.L.)
▽关西方面:衣笠贞之助、伊丹万作、伊藤大辅、沟口健二、井上金太郎、并木镜太郎(以上为松竹系统)、山中贞雄、稻垣浩(日活)
顺便说一句,该协会干事东京方面定为阿部丰,关西方面定为衣笠贞之助。大家商定本月中旬召开第二次全体会议之后散会。这个导演团体目前只是纯社交性的,但由于网罗了当代的一流导演,待相当稳定之后,其势力一定能与五公司的联盟充分对抗。
在此之前,日本的电影导演们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在日本电影界,导演为各个公司雇用,是公司职员,所以与其他公司的导演相互交流的机会就很少。不过换公司的情况常常发生,于是有时也产生了新的朋友关系。尤其是在关西,关东震灾之后,制片厂聚集在这里,经过反复的分分合合,在狭小的地域内见面的机会也很多,因此,尽管属个别情况,但可以看到超越公司范围的交流。这种交流发展成为制作具体作品的情况始于1934年拍摄的《胜利的呐喊》时,以山中贞雄为中心的剧本写作小组"梶原金八"。不过这只是一种个人交友的延伸,是关西电影界的一部分活动而已。
在东京,作为制片厂延续下来的只有松竹蒲田和大都巢鸭,一般被视为三流的制片厂,两者之间的交流几乎等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