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身上有初生芦苇的光泽——《王风·大车》..

诗经往事:爱在荒烟蔓草的年代 作者:闫红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 。

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那天开车在路上,听到收音机里放林忆莲的《伤痕》,年轻时候听了太多遍,已经无感。然而那一刻是白晃晃的正午,眼前是空旷的马路,听林忆莲唱“女人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要留给真爱你的人”,一瞬间竟有醍醐灌顶之感,嗯,这就是我要找的那句话,我想把它送给《大车》里那个女子。

像《诗经》里的大多数诗一样,《大车》这首诗,也被多方解读。“大车槛槛,毳衣如菼”,这一句问题不大,大车一般解释为牛车,在遥远的周朝,那是很拉风的交通工具,一般为贵族所乘坐。“槛槛”是象声词,形容那车轮碾过的声音,让我们想象,在宁静的远古,那一定是有点小声势的。

犹如电影里刚刚开始,镜头逐渐推近,我们终于可以看见车上的那个人,他穿着鸟兽的细毛织成的衣裳,色泽有如初生的芦苇。

没有描述这个人的音容笑貌,他在这首诗里,仿佛只是一个背影,一道光。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们都无从得知,我们能够知道的,就是他穿着的那种“毳衣”,在当时,亦为君王或大夫专用。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朱熹这样解释这句诗:我怎么可能不思念你,但我害怕“子”,也就是城邦管礼法的大夫,所以不敢啊。他说,那年月,大夫尚且有刑事决断的能力,淫奔者害怕他的威力,而不敢私奔,被想念的“尔”和被害怕的“子”是两个人。

似乎也可自成一说。但问题是,接下来那番对天赌咒的话,就显得有点假:“谷(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生时我们各处一室,死时一定要葬于同一个墓穴,你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不信?就让天上的太阳为我作证。

你看,这“淫奔者”的决心如此坚定,在死亡面前都无惧色,如何会去怕那个什么“子”,咱们的民歌唱得好,“小妹妹和哥哥一对对,刀压在脖子上也不悔”,在这样的决绝面前,那多管闲事的大夫只有见鬼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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