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身上有初生芦苇的光泽——《王风·大车》..

诗经往事:爱在荒烟蔓草的年代 作者:闫红


划船的越国女子,爱上了乘舟的王子,她爱慕他,唱起这首歌。想多少年前的河流上,那女子遇见了王子,他目光如日月,冠冕如星罗,言谈举止与她日日所见的山间渔樵绝不相同,有优裕的生活打底,他很容易就能做到挥洒自如。让她怎能不低首?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身上那些装饰品的光华,都足以将她的眼睛刺痛。他之于她,是一个可爱而又不可进入的世界,她只能一个人面对心中静静燃烧的热情。

这热情与不可企及的现实碰撞,淬出灼热的疼痛。疼痛是一种深刻的感情,能够唤起普遍的共鸣。

相形之下,“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里的“年少”,“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的“年少”虽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子,但他们都太普通了,不足以成为深刻的梦想,那些春心萌动的女子,可能也只是一念之间,船开过去了,车行过去了,她们的梦也就醒了,那些“年少”们,也就在她们的生命里死掉了。

曾听一个军事学家说,看任何一个问题,最有效的切口,就是看“利益”二字,我一直觉得爱情是个例外,有很多爱情,不但无利可图,倒像存心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但是,那样反潮流的爱情毕竟少之又少,更多的爱情,要借一点利益的风势,才能燃烧得更旺。但最后没准就超越了利益这道门槛,像《少年天子》里,董鄂妃对顺治说,我本来因为陛下是皇上才更爱陛下,现在是因皇上是陛下而更爱皇上。

我因此也相信《大车》里那个女子的爱情,它也许是从“大车”和“毳衣”而起,越走越远,当它来到坟墓前,许下“谷(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的誓言,“大车”“毳衣”什么的魔力也就消失了。那一刻,我相信她是虔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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