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川以这些摄影艺术家为行动的楷模,起点一点也不低。那时候尹川仔细分析每个成功的摄影艺术家,发现他们的成功都是因为他们有超出寻常辈的思想,而不是他们的拍摄技术,这本身多么矛盾。因此,从一开始尹川就关注他们的艺术思想,而不关注拍摄技术。为了理解这种矛盾的真理性,不只是停留在认识上,尹川花了一笔不小的积蓄,买了佳能EOS50E,并且在女售货员的热心指导下,配了一款佳能EF24-85mm原装头,在那个炎热的夏天乘飞机前往威海海边。尽管那时尹川还没有拍摄一幅照片,但是尹川已经不太赞同罗伯特?卡帕的拍摄观点了。尹川想没有必要将人类的凶残展示出来,而且靠独一无二的拍摄题材去战胜对手,这本身是否是取巧值得商榷。尹川喜欢马克?吕布的日常性拍摄,记录人类的日常性就是记录历史。
为了忠实地记录历史,尹川在威海市蹲了一个星期,在海边在街道,在傍晚在清晨,整个年假都奉献给了威海市民。尹川尽量避开旅游景点,拍当地原住民的日常生活——有人买海鲜,有人耍蛇,有北洋舰队的炮台,有韩国精品店,有戴尖顶帽的渔民。
最让尹川沮丧的是,在自己的艺术指导思想的引领下,拍摄回来的是一堆垃圾,真正的垃圾,哪怕后来尹川让摄影高手检阅过,也没有一张因为各持己见存在争议而让尹川略受安慰。尹川伤心透了,他们说尹川拍的都是旅游景点,而且关键是构图太差。
构图!从此尹川就跟这两个字过不去了,买来《大众摄影艺术》《人像摄影》《中国摄影》等杂志,《美国纽约摄影艺术学院教程》等许多摄影书籍来学习构图。除了构图,尹川发现还有很多技术一定要了解,掌握,熟练应用。经过一番磨砺,尹川又挂起相机出发了,但是他不敢拍人了,但是日常生活又非常难拍,通常拍出来的都是毫无意味的杂七杂八,要在这杂七杂八里理出个艺术见地来实在是难。于是尹川的拍摄兴趣转移到风光和民俗。在这方面,尹川多多少少找到一点自信,有一两张照片用镜框一装,大概可以冒充摄影作品。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尹川的热情消退了,这也是一种自然规律。
有一次尹川大老远跑到坝上去拍日出,结果两天都睡过了时间,等自己在喇嘛山上架起照相机时,太阳已经晒得头皮发痒了。尹川踏在漫山遍野的杂草和野花上,内心非常灰暗,脖子上挂着的沉重的照相机,如同耶稣肩上沉重的十字架,压得尹川非常难受。尹川想自己注定不是艺术家坯子,还是回家抱小孩去吧,于是他开始以寻找孩子他妈作为生活的中心,这就是尹川新生活运动的开始。
面对湛蓝深沉的青海湖,尹川内心的一些东西慢慢浮现,他暗自思忖:自己一定是被荷尔蒙蒙蔽,不然怎么会将如此美好的爱好忘却了呢?搞摄影的人一定是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自己怎么又耐不得寂寞了呢?
尹川坐在青海湖边,那些遥远的激情好像慢慢在苏醒,这次去西藏去得正是时候。世界上,两个人的事是无法控制的,比如爱情;一个人的事是可以控制的,比如自杀。摄影是一个人的事,他怎么把这么基本的道理给忘了。是的,他已经离最真实的自己太远了,远到自己让自己感到非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