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如果说因为我们家地势高，所以野雁上不来，可就不对了。啊啊和呀呀不是天天来吗？它们甚至能由湖上直接飞过树梢再绕过大树干，降落在我面前。还有，前几年不是也常有成群的野雁在我们院子里吃草吗？

这下子，我又想到啊啊和呀呀的另一种可贵了--

自从它们成为我的宠物，作"雁狗"为我看家，别的雁不敢来，我的院子反而干净了。而且不知是不是面包的热量大得多，啊啊和呀呀不必整天吃草，拉的屎都少些，更使我的草坪上难得见到粪便。

晚上，我把电视声音开得特别小，因为我要听外面会不会有啊啊和呀呀的叫声。搞不好它们半夜归来，像是深夜回家的孩子，会找我要东西吃呢！

只是，我又失望了……

第54天

三月二十六日

今天我们去逛街

早上又被枪声惊醒，也又一次听见野雁飞逃的声音。我既高兴又火大，高兴的是野雁们昨夜显然回来了，火大的是高尔夫球场怎么又在放枪？

立刻拨电话去警察局，但我说得很技巧。我说你们知道我家有两位近九十的老人，它们的心脏不好很怕受惊，如果枪响把它们心脏病吓出来怎么办？那接电话的警察立刻好像触电似地说，他会马上禁止高尔夫球场放枪。

我这么讲并不夸张，因为我高中时候常去找一个邻居同学。我不按电铃，只在门口喊他的名字。每次他都好像失火似地跑出来："小声点！小声点！我妈的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可见对有心脏病的人，大声惊吓确实危险。

我还有个经验，是早年在美国冬天暖炉出问题，打电话给维修公司，它们每次都说太多人家出问题，忙不过来，得等。但是自从女儿出生，我只要加一句："家里有小奶娃，怕受寒。"它们就立刻到。理由很简单，它们不怕骂，只怕出人命。人命关天，在美国打起官司，它们得赔死。

果然，我一强调老人家怕枪响，就再也没听见枪声。不久，窗外传来雁群降落的叫声，接着太太进来报喜："你的啊啊和呀呀没跑，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吃了。"

今天下小雨。美国有句俗话"三月的风加上四月的雨，迎来五月的花。"我知道，雨季就要来临。啊啊和呀呀显然不怕雨，很自在地低头吃草。才见到我的影子，啊啊就转身伸长脖子对我叫。

我开后门出去，左手拿面包、右手拿雨伞，可是才撑起，两个家伙就吓得张开翅膀大叫着往后退。我赶紧把伞收好，再将羽绒衣的帽子拉上，走进雨里。啊啊似乎饿极了，没等我走下露台，已经跳上矮墙。那墙有六十公分高，只见它把翅膀张开，才扇一下就跳上了台子，接着摇摇尾巴拉了一条屎。我不往前走了，等着看它再跳下来。矮墙靠露台的内侧只有四十公分，却见啊啊犹豫又犹豫，先作了好多准备才砰一声跳下。确实是"砰"一声，好像落在地面的不只是它的双蹼，而是它大大的肚皮和胸口，这下我知道了，对大雁而言，下楼比上楼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