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快放学的下午,已经进入四月,春风吹来暖意洋洋。而我桌上40分的卷子烧伤了我的心和我的眼睛。
还记得我刚回国时,甫进入这家一等一的重点高中,数学不出所料地考了25分。
那时我还有点高兴,因为我还没有完全从美式教育过渡到中式教育,傻乎乎地偷着乐。
在美国时,我的外国老师喜欢用ABCF来评价学生的成绩,F代表着70分以下,那么25分自然毫无悬念地归入F系列。事实上我在美国偶尔会拿个F,所以我告诉自己:桃花啊桃花,100分的卷子至少你拿到了四分之一的成绩,F就F吧。至少说明你在中美教育体系里都游刃有余,你的水平非常稳定。
我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还是庄子然提醒我的。
她对着自己的卷子自言自语道:“唉,150分的卷子我才考了120,隔壁的叶知秋考了满分呢,差距啊差距,我跟他隔着一座山的距离呢。”
我的手有些发抖,不动声色地用语文书盖住了卷子上那血红的25分,轻轻问道:“庄子然,这个卷子总分是150分吗?”
庄子然大惊小怪地看了我一眼:“是啊,我们的卷子都是150分的,小学生才考100分的卷子呢。”说完,她的视线回到自己的卷子上,嘴里唠叨不休,“怎么才120分呢,太差了!唉,最后一道题叶知秋花了五分钟就做完了,我可是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拿到一半分数啊。唉唉唉,人比人气死人的。”
我想起在美国做的那些卷子,才发觉自己做小学生那么多年。
我的呼吸有些困难,于是我挺直腰板顺了顺气,确定自己还活着。之后,我拿出笔认真计算25除以150等于多少,好在我的除法学得还不错,我算出答案是,略等于。
目视这个悲哀的数字良久,我想起那个考满分的叫什么叶知秋的神人。我问上苍我跟这位神人的距离有多远。上苍告诉我:孩子,你跟他之间隔着一个伤心太平洋。
突然间我很想知道这位神人是男是女,长得是美是丑。
因为在我的认知里,美的人必定是笨的,聪明的人必定是奇丑的,于是我转过头去小声问庄子然:“那个叶知秋是什么人?”
庄子然那被雀斑围绕的眼睛突然绽放出无比灿烂的星光,好似有火星子蹦了出来。她兴奋起来:“叶知秋啊,那可是我们年级响当当的叶大公子啊。”她凑近我,手掩着嘴,“桃花,认识熊猫不?在我们校长苏司令的眼里,叶公子就是熊猫啊!我听说有一回叶公子在数学课上打了个盹,打完盹后咳嗽了两声,哎哟,可把我们苏司令急坏了!下了课就搂着叶公子到医务室量体温去了,还让医生量了三次呢!哎哟,可把医生吓坏了,以为校长送了个非典病人过来……”
于是在甫进入这家重点中学的第十天,我,陶花源,认识了传说中隔壁的他,叶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