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下面已经有动静后,冯国璋赶紧拿出那张纸卷开始念:“现在,总理大臣已经和民军商定了优待条件:皇太后和皇帝的尊号、满族和蒙族的待遇,还有我们禁卫军的一切,一概不动……”
当冯国璋念到“大清皇帝辞位”的时候,队伍里立刻出现了不小的骚动,一些旗兵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无疑是那种又惊又愕的表情;而一些人干脆就抹开了眼泪。随着冯国璋越往下念,队伍的骚动情况就越严重,很多官兵都已经脱离了原本整齐的队列,开始相互议论并发表自己的意见,其中也不乏愤怒的举动。唯独屹然不动的,是由汉人组成的步队第四标,他们仍旧整齐地列队站着,丝毫不为所动,表现出无动于衷的表情。
冯国璋在念完优待条件后,见队伍已经凌乱,便大声宣布:“我刚才所说的事情,不论官长士兵,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你们大家可以推选几个代表,请代表上前五步,由他们代大家申述意见。”
过了一会,队列里走出几个代表。他们提了两个问题,一是皇太后和皇帝的安全,冯总统(禁卫军的统领当时称总统)是否能够担保?二是禁卫军今后归陆军部编制了,会不会取消?冯总统能不能对此担负完全责任?
冯国璋听后,立刻上台答复说:“两宫的安全,我冯某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并且,我敢担保两宫绝不离开宫禁,仍旧由我们禁卫军照常护卫。至于我们禁卫军,不论我今后调任什么职务、走到任何地方,我保证永远不和你们脱离关系!”
在代表们归队后,队伍的骚动仍旧没有完全平息下来。这时,冯国璋急中生智,他再次跳上高台,大声对下面说:“我还有话跟大家说!”这时,协统姚宝来、王廷桢赶紧对自己的队伍高喊一声:“立正!”
在队伍稍微安定了一点后,冯国璋便大声道:“现在你们不管是目还是兵,赶紧推选出两个人来,今天就发给他们每人一把手枪,并且从今天起就跟随在我的左右,以后不论在家出外,只要发现我和革命党有勾结的情形,准许这两个人立刻把我打死,并且不许我的家属报复。”
旗兵们听了这话后,当场便推选出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步队里的正目(即班长),一个叫福喜,一个叫德禄。两个人来到冯国璋面前,冯国璋对随从幕僚说:“今天就到镇司令部拟两份命令,委派这两个人做本处的副官,领两支手枪,并按每月50两银子支饷”。
这事办好之后,队伍才安静了下来,冯国璋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回到镇司令部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只“唉”的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情势所逼,冯国璋当时的心情,既觉得自己对不起清廷,又不得不做了袁世凯的驯服工具,毕竟袁世凯对他也是有知遇之恩的啊!
在沉默的气氛中,冯国璋随后便离开了镇司令部。从此后,冯国璋的身边便多了两个拿手枪的旗兵,他们不但跟着冯国璋回煤渣胡同的私宅,而且真的是冯国璋去哪里都跟着,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据称,当时禁卫军的军心确实是不稳的,特别是在宣布优待条件的时候,旗兵们觉得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如果不是冯国璋的灵机一动,当时发生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
清帝退位之后,冯国璋对前朝的官服和官帽都是十分珍重的,他的官帽仍旧挂在客厅的四足帽架上,为了防止落尘,他还特意让人做了一个帽袱子盖在官帽上。冯国璋身后的小辫,也是1912年8月去天津上任直隶都督时才剪掉的。这也许是为了维系禁卫军的军心而有意为之,但一直到冯国璋死,禁卫军也确实没有和冯国璋脱离过关系。
在清帝退位时,禁卫军被改编成陆军第16师,仍旧由冯国璋遥为领制,而且这个师也一直派出一个营给冯国璋作卫队,冯国璋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后来,冯国璋做上了大总统,第16师也分拆成了第15师和第16师,两个师仍旧派出队伍轮流到总统府担任守卫工作。在冯国璋卸任回河间老家后,第16师还派出一个连跟着下去,以示特殊关系。
1919年的10月,冯国璋为了调解15师和16师向陆军部争饷的问题再次返回北京,但不知为何,第16师的师长王廷桢突然以陆军部的命令为借口,把跟随冯国璋这一连的士兵调回。冯国璋十分气愤,他觉得自己刚刚下台不久,而且当年曾许下诺言要和禁卫军的官兵永不脱离关系,而王廷桢作为自己多年的部属,如何能做出此等绝情之事。这时,他在家里洗了一个冷水澡,结果引发了急性肺炎,没有多久便去世了,终年6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