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还不十分明白呀。"诺克斯鼓励他继续说。
"埃勒里。"探长用颤抖的声调开口了……
"看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诺克斯先生。"埃勒里带有一种古怪的伤感。天哪,真是机不可失啊!他这样寻思。"案子已经破了。"
在那奔逝不息的时间的长河里,一个自命不凡的人只有在这样一种时刻才感到自己真了不起。埃勒里踌躇满志--他仔细研究探长、桑普森、佩珀这几位脸上的表情变化,就如同一个科学家正在观察着试管中一种陌生而不出所料的反应。至于诺克斯,当然对这一段插曲一无所知。他只是表示很感兴趣。
"杀害格里姆肖的凶手--"地方检察官哑着嗓子说道。
"奎因先生,凶手是谁呢?"诺克斯温和地问道。
埃勒里先不忙回答,却叹了口气,点燃起一支香烟。永远也不要急着收场。必须拖到最后的宝贵时刻,才来个圆满结局。于是,他随着自己口中喷出的一阵烟雾,吐出了几个字。"是乔治·卡基斯。"他说。
地方检察官桑普森事隔很久之后承认,当时在这样一个戏剧性场面下,要不是有詹姆斯·诺克斯在场的话,他真会抓起探长办公桌上的任何一只电话筒,往埃勒里脑袋上掷去。他不相信。他不能相信。一个死人--况且,这个人死前早已瞎了--会成为凶手!简直令人无法置信啊。恼火的还不止这些--那是小丑的沾沾自喜的胡言乱语,那是热昏的头脑里冒出来的幻觉,那……显而易见,桑普森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然而,此时此刻,他总算抑制住了,只不过在椅子里挪了挪身子,他愁容满面,大伤脑筋,挖空心思怎样来消除这句疯疯癫癫的混账话。
还是诺克斯先开口,因为诺克斯不需要安定情绪。埃勒里的宣言,确实使他眨了眨眼,但是片刻之后,他就用心平气和的口吻说道:"卡基斯……不过,我不明白。"
探长直到现在才说得出话来。"我认为,"他一面说,一面迅速地舔了舔自己发红的嘴唇,"我认为,我们得给诺克斯先生解释清楚--呃,孩子?"他的声调与他的眼色是不一致的;他的眼里能冒出火来。
埃勒里从坐椅中一跃而起。"我们当然要解释清楚,"他诚心诚意地说道,"尤其是因为诺克斯先生亲自过问这个案子。"他靠在探长办公桌的边上。"这个问题啊,真是个独一无二的问题,"他说,"其中有几个情况是颇为微妙的。
"诸位请注意。有两条主要的线索:第一条线索就是乔治·卡基斯心力衰竭而死的当天早晨所系的领带;第二条线索就是卡基斯书房里的滤壶和茶杯。"
诺克斯有点儿茫然的样子。埃勒里说:"真对不起,诺克斯先生。你当然不知道这些情况喽。"于是他急匆匆地把勘查中发现的事实扼要地叙述了一遍。等到诺克斯点头表示理解之后,埃勒里再继续往下说:"现在我来解释一下,我们从卡基斯的那些领带上能够发现什么问题吧。"他特意在提到自身的时候使用复数人称;埃勒里具有强烈的家族荣誉感,尽管对他不怀好意的人常以此为话柄。"一个礼拜之前的星期六早上,也就是卡基斯死的那天早上,你们通过呆米的证词已经知道了,卡基斯的白痴随从呆米是根据服装程序表来给他堂兄准备衣服的。所以,照理说卡基斯穿戴的应该是程序表上所规定的星期六的衣着项目。那么,你们且看程序,上面写着什么呢?你必能发现,除了别的东西以外,卡基斯应该系一条绿色云纹领带。
"那好吧,呆米在结束了帮助堂兄穿衣打扮这一套晨课之后,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在拿出了所规定的衣物之后,在九点钟离家外出了。已经打扮完毕的卡基斯独个儿呆在自己的书房里,有十五分钟之久。到九点一刻,吉尔伯特·斯隆进来跟卡基斯商讨当天要办的事。我们又掌握了什么情况呢?我们了解,根据斯隆的证词--他当然并没有特别强调,但无论如何却表明了--九点一刻的时候卡基斯系的是条红领带。"
这时大家都聚精会神听他的了;从他那情不自禁的微笑,就可以看出他是如何地心满意足了。"这情况很有意思吧,嗯?如果说,呆米讲的是实话,那咱们就面临着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了。假定呆米讲的是实话吧--他的精神状态就排除了撒谎的可能性--那么,卡基斯在九点钟,也就是在呆米离开他的时候,必定是按照排定的程序,系着一条绿领带。
"这样的话,那费解之处又该怎样才讲得通呢?看来,不能不这样来理解:卡基斯在那单身独处的十五分钟期间,出于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的原因,走进自己卧室去换了根领带,撇下呆米拿给他的绿领带,从自己卧室的衣橱杠上悬挂着的领带当中,抽了根红的。
"同时,我们从斯隆的证词中得知,那天早上九点一刻过后,在他跟卡基斯议事的时候,卡基斯曾指着自己所系的领带--这根领带,斯隆一进书房就已注意到是红的--并且说了这样一句话:'在你离开这儿之前,提醒我一下,打电话给百利公司,买几条新的像我现在系着的领带。'"他的目光明亮起来。"这几个加重语气的字眼,是我加重的。现在大家注意啦。再往后,当布莱特小姐离开卡基斯书房的时候,她听见卡基斯口述号码接通了他购买零星服饰的百利公司电话。后来我们通过调查,核实了百利公司曾经把货送去过--根据接卡基斯电话的那个职员的证词--送去的货,正是卡基斯订购的。然而卡基斯订购的是什么呢?不言而喻,就是送去的货了。那么,送去的货又是什么呢?六根红领带!"
埃勒里身子前倾,敲敲桌面。"总而言之,卡基斯既然声称打算照式照样订购自己所系着的领带,接着又订购了红领带,这就说明了他必定已经知道自己所系着的是条红领带。这是立论的基点。换句话说,卡基斯在跟斯隆谈话时知道自己脖子上所系的领带是什么颜色的。
"不过,既然领带并非程序表所规定的星期六的颜色,那么他作为一个瞎子,又怎么会知道领带颜色的呢?不妨认为,有人告诉了他是什么颜色。但是谁告诉的呢?那天上午,在他给百利公司打电话之前,只有三个人碰到过他--一个是呆米,按照程序表给他安排衣着;一个是斯隆,他在对话里谈到领带的时候,没有一个字提起过领带的颜色;还有一个就是琼·布莱特,她那天早上曾经有一次对卡基斯提到过领带,也同样没有触及领带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