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大家要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他说,"我要把它撕成两半。这件简单而又神奇的手工作品完成得怎么样呢?我用右手发力,用右手揉那半张纸牌,用右手把不用的半张扔掉。这时我的右手空了,而左手不空。"他的语气加强了,"它始终被这半张牌占据着。我的左手,除了在右手发力时起一个平衡力的配合作用什么也没干,成为这半张不曾被揉皱的纸牌的承载者。"
他坚定的目光掠过众人茫然的脸。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跟上他的思路。
"那么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可以说我是个惯用右手的人;也就是说,凡是费力的活儿我都用右手来做。我本能地用右手来做手工活儿,这是我基本的身体特征的一个方面。要不是有特别的意志力驱使,我永远不会做出左手的动作或姿态……你们看,问题就在于泽维尔医生也是惯用右手的人。"
众人的脸上这才有了醒悟的表情。
"我看出来了,你们懂了我的意思。"埃勒里继续有板有眼地说,"我们在泽维尔医生的右手上发现了那半张没有揉皱的黑桃6。但我刚才演示了右手撕牌、揉皱、扔掉并在左手保留另外半张牌的全过程。因为两半纸牌原是同一张,所以也就不存在选这一半还是那一半的问题。结果反正是留在手上的就一直是留在手上的那一半,就像刚才所讲的,在没有做其他动作的那只手上。而事实是,我们发现留下的那半张纸牌在泽维尔医生的右手上。结论是,泽维尔医生并没有撕那张牌。结论是,另外有人撕了那张牌并把它放在泽维尔医生的手上,造成一个可以理解的错误:没有考虑到泽维尔医生是惯用右手的,纸牌不应该在其右手上被发现。结论是--"他稍作停顿,脸上掠过一丝同情,"我们要为将泽维尔夫人错误地指控为谋杀者而给她带来难以忍受的精神痛苦致以深深的歉意!"
泽维尔夫人张大了嘴巴;她像刚从黑暗中来到阳光下,一个劲地眨着眼睛。
"所以说,你们也能看出来,"埃勒里平静地接着说,"如果有人将未揉皱的半张牌放在死者的手里,那么这个人--不是死者--就是想将泽维尔夫人置于谋杀亲夫的境地。而死者若不是指控者的话,那整个情况就变了。不是一个有罪的女人,而是一个被我们冤枉的女人,一个受陷害的女人!不是一个女谋杀者,而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明摆着是一个阴谋的受害者。先不说谁是真凶,那个主谋者会是什么人呢?那么除了凶杀者本人,谁又有把罪名栽在无辜者头上的动机呢?"他蹲下身去,把揉皱的纸牌捡起来,然后把两个半张都放进衣兜,"这案子,"他慢慢地说,"还远未了结,只是刚刚开始。"
全场登时陷入沉默,最难出声的当属泽维尔夫人。她把脸藏进手里,伏在枕头上。其他人都很快地偷瞥了一下对方的脸。惠里太太呻吟一声,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博内斯把目光从泽维尔夫人那里移到埃勒里身上,一脸傻相。
"但是--但是,"福里斯特小姐结巴着说,眼睛盯着床上的女人,"为什么她--为什么--"
"很切题的一问,福里斯特小姐,"埃勒里说,"这正是我必须解答的两个问题中的第二个。在我作出泽维尔夫人是无辜的这一结论之时这个问题就提出来了:如果说她是无辜的,为什么她会认罪呢?可这一点--"他略作停顿,"稍加思索也就不证自明了。泽维尔夫人,"他和颜悦色地问,"你为什么要承认没有犯过的罪呢?"
女人开始用压抑在胸间的闷声呜咽。警官转身走到窗前,向外眺望。生命在此刻都体味到一丝凄凉。
"泽维尔夫人!"埃勒里小声说着,俯身在床侧,触碰她的手。她将双手从脸上移开,抬起泪眼看着他,"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但我们真的不忍心让你作出牺牲。你在保护谁?"
这就好比你用尽全力想敲开一扇难对付的大门,精疲力竭之后你破门而入。在眼前闪光的那一刻你以为看到了实际情况。而当你的眼睛适应后再看那些细节,它们全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幻象,里面不过是另一个隔间,对面的墙上还有另一扇难对付的大门……我敢说,每个刑警在办难度较大的案子时都有过相同的体会。
--理查德·奎因《漫步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