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不许叫我的绰号！”中西狠狠锤了安明一拳。

安明咧着嘴揉了揉被他锤过的地方，苦笑道：“你这家伙，还说不是日本人，这么迷信暴力……”

中西瞪了他一眼，随即又陷入了回忆：“我到上海时，刚满十八岁。对世界根本一片懵懂，在国内只知道支那人都是些敌视帝国的东亚病夫，道德低下，不讲卫生。来到上海后，看到的一切也印证了这些观点……”说着，他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刚好到王学文教授的学校里学习，也许现在的我和军队那些满脑子皇道主义的盲从者也没什么两样。历史的真相永远不会藏在一个国家的书本中，这是我在那时最大的发现。”

“是他介绍你入党的？”

“怎么会？我那时还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小子呢，哪有资格入党！”中西笑了笑，似乎在回忆自青年时的自己，“不过王教授的确是我的领路人，他让我接触到了马列主义。在他的影响下，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成立了‘日支战斗同盟’，日本海军士官生队到上海参观时，我就立即赶印了一堆反战传单向他们散发，结果被特高课的便衣抓起来，关了九天，后来还被勒令停学一年。”

“愣头青……”安明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是啊，那时的我就是一个愣头青，一门心思地想让所有同胞都知道，军国主义是多么的可怕和邪恶，完全没用考虑过自己的实力和影响是多么的渺小……”中西喃喃说着，双手紧紧抓住身前的栏杆，指甲因为用力而渐渐发白了。可见，当初在狱中的生活对他有多么大的影响。“日本是黑暗的！帝国是黑暗的！那个居住在皇宫中的天皇也是黑暗的！只有革命才能驱散这黑暗，给日本的人民带来光明！”

“你知道吧，在日本进行革命会有多难？”

“这我当然知道！”中西正弘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我才回到中国来，这里是革命的土壤，只有在这里，革命才有可能成功！日本才能得救！”

“先不说革命，就是眼前的战争，也不是我们单凭热血和精神就能决定的，否则日本早就战败了。”

“我会搞到日军偷袭珍珠港的准确日期的……”沉默了片刻，中西正弘终于开口道，“不惜一切代价。”

“你知道，这份情报一旦泄露出去，后果是什么吧？”

“当然，日本将会战败，而战争也将提前结束，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也会成为日本军民眼中的罪人。”

“你错了，如果我不这么做，才会成为日本的罪人。”中西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如果偷袭珍珠港失败了，日本不过是成为战败国，却可以保留最后的尊严；如果偷袭一旦成功，日本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沦为美国的殖民地。我不想日本的人民成为亡国奴。”

“这话如果你去和你的那些同胞们说，肯定会被认为是疯子。”

中西正弘自嘲地一笑：“当一个国家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疯子时，最后一个清醒的人势必会被别人认为是疯子。”

“Those whom God wishes to destroy, he first makes mad。”安明突然说了句英语，“这是希罗多德曾经说过的话……”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中西正弘打断了他，“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阻止这些疯子，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是我的同胞。而日本，始终是我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