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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大肚英豪(3)

热血1950 作者:何楚舞


陈子忠穿衣费布,吃粮费米,成年后饭量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那年中秋节,陈子忠把老人请到家里,老人多喝了几盅,想试试他胃口到底有多大,杀了二十斤的野羊,烧给他吃,他不蘸盐巴不蘸酱,一会儿的工夫吃得只剩下两条羊后腿,他抹抹嘴把羊腿递给老人,说当儿就得孝敬爹,说完倒头就睡,老人担心他撑着,不让他睡,他说才吃了五分饱。

后来村子遭了日本鬼子,老人和家里人被害,他用铡刀砍死四个鬼子,背着瞎眼老娘闯了出去。一路上翻山越岭,夜行晓宿,用野果山泉水充饥,三天后混进百里外的县城。娘俩早饿得天旋地转,陈子忠跨进一个饭馆给老娘要吃喝,饭馆被山上的一伙胡子占着,食客早被吓跑了,胡子们敬他孝顺,给了盘红烧肘子,他服侍老娘吃饱,也不用筷子,抓起肘子连骨头都嚼碎吞了。生猛的吃相勾起了胡子们的好奇心,吩咐饭馆老板,能吃多少上多少,没料到他一口气吃了六盘红烧肘子,顺带着灌了一坛子汾酒,气不长出脸不红。

胡子们如获至宝,逼他上山见大当家。大当家压东洋胖得压倒炕,壮得像座钟,此人有个怪癖,不喜舞刀弄棒,专爱和人较量肚囊。

较量的方式别具一格,吃一碗肉小喽罗朝两尺高的金漆木桶丢碗肉,喝一坛酒朝木桶里倒坛酒。

两人各自占了一张八仙桌,压东洋龇牙咧嘴,满脸恶相,陈子忠笑容可掬,拱拱手说了句“大当家的嘴下留情”。

压东洋咕咚咚喝酒,吧嗒嗒嚼肉,腮帮子横甩,吃得山呼海啸,怒目耳赤。陈子忠却不同,吧嗒嘴却不惹人烦,像潮声阵阵,灌酒带吆喝,声声震耳欲聋,这顿饭让他吃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让外人瞧不出一点落魄穷酸相,倒像是大将军独迎百万敌。

两个时辰后压东洋的木桶酒食不足一半,陈子忠的桶里酒肉四溢,他却连趟茅房都没跑。

有生以来,陈子忠第一次吃了个滚瓜肚圆。

压东洋输得心服口服,一心想留下陈子忠,还动了结义的念头。陈子忠报仇心切,想杀鬼子,但压东洋打鬼子,也骚扰平民,闹得附近村庄鸡飞狗跳,他心肠软,做不得欺负老实人的事,婉言谢绝了压东洋。压东洋不愿用强,指灯为誓,讲明绺子永远有他一把交椅。陈子忠被强逼上山,骑着高头大马被客客气气送下山,途中遇到了一大一小两只黑熊,护送的胡子拔枪要打,他豪气灌顶,抢了胡子的大砍刀迎上去,三五刀砍翻两只熊,剁熊掌挖熊胆剥熊皮让胡子们带回去给压东洋,熊肉自己带上了。陈子忠杀熊如杀鸡,剥皮更是游刃有余,胡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又生了几分敬惧。

回到县城,陈子忠背着老娘继续向南逃难,上演了野战军有名的“画地抢馍”。

徐凯和三名抗联战士背着装满白面馍的布袋返回老白山密营,冷不防林子窜出条豹子般的汉子,用手腕粗的枝丫拦路划界,既不抢钱也不索命,每人只要交十个白面馍馍便可通过。抗联战士以为遇到了胡子,问他是哪个绺子的,大当家是谁,陈子忠答不上来,直嚷嚷要馍。徐凯见他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穷苦人,邀他加入抗联,陈子忠饿得心慌,只要吃馍。徐凯把装满白面馍的布口袋丢过去,陈子忠先往怀里塞了几个,接着如狼似虎地吞食,眨眼间十几个碗大的馍吞进肚里。抗联日子苦,白面馍是个稀罕物,战士们心疼馍,上前拦他,被他全部放倒,叠罗汉般堆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嘴里仍是不停。战士们怒骂痛呼,徐凯却笑了,跟他解释抗联和胡子不同,不欺负百姓,只杀鬼子,是穷人的队伍,陈子忠不信,说压东洋杀鬼子,也祸害百姓,徐凯拍着枪说,你见过哪个山头的胡子让人拦住抢馍,连枪也不摸?陈子忠顿时醒悟,背老娘上了白头山,加入了抗日联军。

几年后压东洋死于非命,二当家侯疯子坐了正位,那会儿陈子忠已经在抗联混出名堂,单枪匹马带着一副空肚囊上山,又是一顿吃喝收服一百二十多号胡子,从抗日到打蒋军没有一个逃跑反水,侯疯子则自愿在他手下做了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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