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有点复杂。
爸爸在剃胡子,满脸泡沫,探出头来,“还下个雪而已?你忘记插队那时 候,鹅毛大雪,你仰着脑袋、扬起脸、平伸双手,就像清绘这样沿着河坡 边跑边喊‘下雪喽、下雪喽……’一低头,伊人已在水中央。”
“是啊是啊,就是那一次我脑子进水了,才嫁给了你。”唉,妈妈什么话题 都能扯上她不幸的婚姻,“现在就差平伸双手,到大街上边跑边喊,打发 点喽,打发点喽……”
在学校门口,许安习惯地朝小卖部一瘸一瘸地跑过去,帮清绘买酸奶。
清绘买好早点,飞奔着迎向他,那画面,借着蔌蔌细细的雪花,像是一幕 韩剧。有无聊的男生路过,吹起口哨起哄。大鱼也混在他们中间,穿一件 黑色的大衣,拎着一把吉他,落拓地走在雪地里。今天下午学校彩排圣诞 晚会。
许安把手里戳好吸管的酸奶递给清绘,“快进去吧,要迟到 了,我也去上班了。”清绘接过来的时候,有片刻怔忪,被这小小的细节 与关怀瞬间打动。
下午,清绘路过学校的小礼堂,发现大鱼正在唱歌。
他安静地坐在舞台中央的圆椅上,脱去了厚重的黑色大衣,白衬衫被惨白 的追光隐没,只剩下一张忧伤的侧脸:迎着风向前行,我们已经一起走到 这里,偶尔想起过去,点点滴滴如春风化做雨,润湿眼底…… 是张信哲的《且行且珍惜》。小礼堂安静得像是没有一个人,清晰得可以 听见他的呼吸,还有每一次转音。清绘站在角落里,站在人群边,静静地 听。旁边有和阿咪差不多大的小师妹走过来问:“喂,师姐,是不是你们 班的?”“对啊,我同桌。”清绘特别强调一下,忽然觉得,余有荣焉。放学 回家的路上,清绘一直在心里轻声地哼唱着那首歌。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爸爸正在往屋里搬水果,冬天了,生意越来越 萧条,烂掉的比卖掉的多。许安停好自行车,走过去爸爸身边,轻轻叫了 一声:“叔 叔。”“呃,什么事?”难得他主动与人讲话,爸爸意外地抬起头。许安继 续说:“我过两天要搬走了。”“为什么突然要走?”这下,爸爸更意外了。
“工程结束了。”许安还是很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