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一想这些天来,那笑谈间的轻松自若,转手间的扭转格局都实在令人钦佩,他一向喜欢的都是能耐高于普通常人的出众者,那丫头也算是一个了,在他遇见过的女人当中,没有一女堪比,何况,她身上还有他喜欢的另一种气质,那就是沉稳且坚定,哭哭啼啼假装娇弱的他见多了,独独丫头实在太特别。
可惜,可惜丫头的身世,让他在五年间,从未能以欣赏的眼光关注过她,更可惜的是,她是百万庄的人,是他无数棋子中的一颗,而且是早就摆好的一颗,他不能因情感的转变耽误了大事。
提到大事,可谓他心中永远的痛,父王功亏一篑,他也同样功亏一篑,上一回,本是他最合适不过的时机,当皇帝病重的消息从京中传出时,他立即着手安排了所有事项,包括给怜牧飞鸽传书,派遣阴箬上路,准?于距离百万庄五十余里的荒松岗伏击太子,一旦伏击成功,先皇驾崩无人继位,京中便会有人提出在最近的皇亲血脉中,选出新的继位者,就算关于谁继位还要争论几天,那时他也已抵达京城,率先进驻皇宫,在威吓之下,谁还敢对他的继位提出异议呢。
“都是因为你,皇甫世煦”,华袍男子攥紧了手中的茶杯,恨恨咒骂道,“以你一个的人的死来避免一场腥风血雨不好么,非要引得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到了尸横遍野,白骨累如山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在金銮殿上哭,这都是你逼的,皇弟!”
“珠儿,珠儿,快来,我带你去看公主姐姐!”
似乎有一?少年在向她招手,带她穿过繁花盛开的花园,然后在一处窗前蹲下,对她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接着慢慢起身伸长脖子,凑到了窗棂跟前。
少年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濡湿了窗户纸,点出一个小圆洞出来,她把一只眼睛对准小圆洞朝屋里看,可是,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而且,似乎特别特别的黑,让她感觉好像一下子落入了黑夜中,但偏偏,又似乎是自己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公主姐姐好漂亮,好漂亮呀!”
黑暗当中响起了更清脆的,一串银铃般的咯咯笑声,“是珠儿吧,快进来,快进来呀!”
玉鸣醒转,天色早已大亮,春日里的阳光透过窗棂透?了一屋,玉鸣觉得有些晃眼,便翻了个身,让暖暖的阳光照在自己背上。
昨夜睡得实在晚了,又一夜迷迷糊糊的,似乎做了不少杂乱无章莫名其妙的梦,此刻尽管已经醒来,玉鸣却还是不想起身,懒懒的,享受着惬意的宁静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还没等玉鸣酝酿出睡回笼觉的困意,门外便传来轻叩,“小姐可醒了么?”
玉鸣没吱声,丁奴这般问,也只是看她醒了没有,好给她端水漱洗,一般不答应的话,丁奴就会隔一个时辰再来问,或者是她自己醒了,唤丁奴服侍。
果然,门外很快就没了动静,玉鸣将枕头耸高了些,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半靠着,?续酝酿睡意,她是个起床了就难得睡下,睡下了又难得爬起来的人,醒时像小鹿,精神勃勃四处乱窜,睡时像小猪,哼哼呼呼,只管犯懒。
但是这一次,丁奴也不晓得哪根筋错乱了,第二次敲门声很快响起,玉鸣有些恼,想多赖床一阵都不行吗,她撩开被子,光脚跳下床,趿着绣花鞋就去开门,“干嘛啊你!”
打开门却愣住了,门外根本不是丁奴,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个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整个人死气沉沉,就像一具刚才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一样,最讨厌的还是那双眼睛,白多黑少,盯着人看时也跟死人无二,没有分毫光泽。
尽管讨他,但玉鸣还是认出此人正是钰公子的手下,她想起来,钰公子昨夜辞行,难道是现在就要启程?
“这个,是我家公子叫我交给玉小姐的,还望玉小姐万勿推辞”,那男子用死人一样的眼睛紧盯着玉鸣,递上一只小缎包。
“这是什么?”玉鸣缩了下身子,拒绝接过,“谁允许你到楼上来找我的?不知道外人不得擅入这层楼吗?”
玉鸣这么说,是因为她想起来自己还是一副刚起床的模样,光着脚,披散着头发,平时除了怜公、孑晔,和负责侍候她的丁奴,就算段五也不会轻易上楼,现在却被一个讨厌的陌生男子看尽自己的窘态,实在羞愤难当。
男子?说话,不过玉鸣却分明感觉自己在他眼中也不是女人,而是死人,所以她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强迫自己低下头去看那只缎面小包。
“你家公子呢,我要跟你家公子说话”,玉鸣心想,就算你再凶,也得看你家主人的面子吧。
“他已经走了,一大早启程的,怕打扰姑娘休息,所以叫我多等几个时辰,现在已近中午,我也必须得走了,否则就赶不上我家公子了,冒昧叩门,请姑娘原谅在下的情急,姑娘,你就收下我家公子的一片心意吧”,男子的话说得并不失礼,但由于语调的生硬,怎么听都令人不爽。
玉鸣愣住,钰公子原来已经走了,看来自己不得不跟?厌的随从打交道了,“这究竟是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收!”
“姑娘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缎面小包被男子固执地递到眼前。
玉鸣无奈,只得接过,疑疑惑惑地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块玉牌,正面有一个篆体的钰字,背面则是光生的白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家公子说,以后玉小姐若是有机会来恒安地界玩,到任意一级府衙出示这块玉牌,他都会立刻收到消息,并出来亲迎玉小姐!”
玉鸣看看玉牌又看看男子,暗道,我当什么宝贝呢,不过就是块破玉牌而已,到恒安地界玩?听上去很不错,可我连出百万庄都不晓得猴年马月去?,何谈恒安?
那么,收还是不收呢?玉鸣非常犹豫,从本心来说,她是根本不想收的,送过她东西的客人,不止钰公子一人,但玉鸣皆以赌庄有规矩为由统统拒绝掉,即使有死打烂缠者,她也会请来怜牧出面推却,可是,孑晔哥哥说钰公子是王爷,拒绝了王爷,会不会太让对方下不来台?
“这……不太合适吧!”玉鸣犹豫了半天,将玉牌重新装入缎面小包内,试探着还给男子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小女受之有愧,何况赌庄也有赌庄的规矩,除去客人的一干花销外,庄内所有的人,都不得另收客人财物,不好意思,烦请你将东西还给你家公子,就说他的好,小女心领了,盼他不久还来庄上玩。”
“这个嘛,玉小姐请放心,早上我家公子出发的时候,怜庄主也有相送,他亲眼目睹我家公子叮嘱我将此物交到玉小姐手上,而没有说任何不妥,我想怜庄主都不追究的话,小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在下是绝对不敢将送人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带回,那样会受到我家主人的严厉责罚,所以,在下斗胆恳请小姐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就当是帮在下一个小忙吧。”
玉鸣心中一凉,暗自叹气,果然是烫手的山芋,不接也得接,她想了想,说:“那好吧,既然是贵公子的一片盛情,我权且暂时代为保管,等钰公子下次来的时?,我亲自交还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