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
“那么,我给你讲故事吧。”
“好。”
“话说,有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
江一芷故意打个哈欠,“这么老套。没新意。毙了。”
谢晓冬好笑,“你到底要不要听啊。”
“要要要。”
这确实是一种愉悦的感觉。一个算不上熟悉却好歹有一点肌肤之小亲的男人,远在千里之外,在如此沉寂的深夜,温柔地耐心地,讲一些所谓的故事,不过是为了陪伴失眠的自己。而偏偏这个自己,年华韶逝,再没有可任性倚仗的青春资本。
天光渐亮,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地发了一夜的短信,江一芷听到客厅有声响,应该是小乔起床了。记忆里,大学里的小乔从来没有早起过,任凭宿舍里吵得天翻地覆,她睡她的,全无所谓。当然,那时候的小乔的夜晚,是缤纷的五彩的,从来也没有早归过。
小乔的初恋男友,是比她高一级的师兄常梓在。来自一个偏僻的南方小县城,家里环境不好,这样环境里出来的男生,总是格外地用功,且长得很是漂亮,非常难得地一点土气都没有,相反地,他的模样总是略带一丝忧郁,是女生们最为痴迷的那一种所谓的贵族气质。许多女生明着暗着讨他的好,可他总是清清冷冷的,谁也不理睬。
小乔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太注意他。她的刚拉开序幕的大学生活,一开始就喧闹又精彩。是常梓在先向她抛来了橄榄枝,他给她写了整整一个月的小纸条。每张纸条只有一行字,无称呼无落款。用小乔的话说,最后是被他这种愚蠢的固执打动的。她答应了他的第一次约会,他就站在女生宿舍楼前的青石板小径尽头等她。那一夜的月光清明,温柔地洒在他微微卷曲的头发上,他眼神专注且热切,看到她,嘴角轻轻带起一丝微笑来。
这第一面,就让小乔爱上了他。
他们很相爱。常在梓原来脾气温和,对任性的小乔处处忍让。他们甚至一早计算好毕业后的生活前景。只可惜最后关头,常梓在抛下小乔,跟着另一个女人飘洋过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成了一名海外华人。
小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完全打懵了。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江一芷绞尽脑汁也不能让她开口说一句话。
三天后,小乔自己起了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去美发店把留了多年的长发剪了。还洗了个脸,美了个背。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
从此她的恋爱生涯就多姿多彩起来,男朋友走马灯地换。江一芷说,“一场失败的爱情而已,用不着这样吧。”
小乔说,“闲着也是闲着。”
没有人再提起过常梓在。像小乔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她的生命里也没有经历过这一段。
但江一芷知道,小乔从来没有一刻遗忘过常梓在。当然不一定是因为爱。或许只是出于对往事的耿耿于怀。那是一场记忆犹新的情场惨败。时光荏苒,婚姻也以失败告终。小乔纵然强硬着不肯认输认痛,江一芷却也觉得黯然。
姚朵朵曾经说过,婚姻其实就是一场赌博。生命一天不结束,人生只要还在继续,就不知道谁输谁赢。而女人,其实说到底,只分命好和命不好两种。江一芷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姚朵朵嘲笑地问她,“难道一芷姐坚持认为,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吗?”
辩驳是软弱无力的。女人和男人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婚姻对女人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对男人的。因为这一点不同,女人因此更容易受到伤害。
千柏说的,“我太害怕。所以干脆不给自己机会。”
其实还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把自己嫁出去吧。女人就是这样,要么就趁着最好的年华尽情挑一挑,嫁了也就算了。若是过了那年纪,就如黄昏菜市里的青菜,看着仍然碧绿,但那蔫相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再怎么打折就难以有人问津。江一芷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潇洒的女人。潇洒只是一种对现实无奈的妥协。每个女人,千柏也好,小乔也好,期翼的都是一个相爱的男人吧。
江一芷抚了抚胸口,和她们相比,她仍然是幸福了许多啊。虽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总的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诚然这样又怎么样,她还不是跟谢晓冬暧昧不清。
江一芷叹口气,起床开门出去。自己都严格要求不了自己,还打算怎么去要求男人?大约人人都是想做放火的州官的。
小乔在看电视,边看边默默地笑。
江一芷说,“我走了。上班去了。”
小乔说,“好。”
她站起身来,江一芷有点骇笑,“干嘛那么客气,还要送我?”
小乔笑笑,“我要离开一阵子。”
江一芷吃了一惊,“去哪儿?”
“随便走走,就散散心。”
“什么时候回来。”
“再说了。”
江一芷万分不舍得,“一个星期?半个月?”
小乔笑了,“你找我,我马上就回来。行了没。”
江一芷还是别扭着。这么多年,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两个人,呼来喝去地玩闹着。虽然周围有邻居,单位里有同事,但成年人的友谊哪里就那么容易结交?
两个女人在楼梯口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