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的意思是不要跟男人一起旅行?”
“我的意思是,男人多半是这样想的,只看你愿不愿意被对方征服而已!”
“那我应该谢谢你透露男人的惯用招数,以后就不会上当了?”
“我才不信,当你喜欢的人跑来约你,你肯定想不到要拒绝!别管什么男人的心理,你会心甘情愿上钩的。”
“既然如此,那你刚才说‘幸好’我没答应,是为什么?”
“当然不要答应!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便宜老外?不如我们去旅行吧!”
“啊?”
“哈哈,不逗你了,太晚了,你好好休息。”他又像刚才那样,试探之后马上收兵。
“好吧,晚安。”
“不要这么依依不舍,不然我不挂电话了!”
“晚安啦!明天早上有课。你也早点休息。”
“真失望,我以为你也希望跟我多聊一会儿电话。”
“早点休息,改天打给你吧。”我有点沮丧,因为完全被他掌握了节奏,只能笨拙地补救,自我安慰至少还有一点主动权在。
“好吧,晚安,”他拖长了声音装作不乐意,“那你什么时候会打给我?”
“今天肯定不会了,我怎么忍心打扰你睡觉?”
“唉!再一次失望,我还以为挂了电话你就会立刻打过来呢。”
“好了,别逗我了,我们说晚安都已经说了快三分钟了。”
“好,真的晚安!”
“晚安。”
然而我们都没有挂电话,不知道是不愿意结束还是在期待些什么。
“你怎么还不挂?”我问。
“你先挂吧!”
“好吧,晚安,我挂了。”
“恩,晚安。”
我挂上电话。手机的信号满满的,电只剩下不到一格。我拉开抽屉找充电器,翻了很久都没翻到,终于意识到自己开错了抽屉,忽然笑起来。
原来对恋爱抱有期待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不再是可有可无,不再是不喜欢也不讨厌,不再是不答应也不拒绝……我很想要赢他,想要顶住他每一次靠近和试探,想要体会距离每拉近一厘米时的感受,任何一点都不想漏掉。
洗完澡后,我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今天你真的不再打给我了?”
我头上包着干发帽,发梢依然有小水滴顺着耳朵滴下来,脖子里凉凉的。我趴在床上,回了一句“晚安”给他,手机末端连着充电器的导线,从墙角弯弯扭扭地一直爬到我枕边。
周末我回家住,从工作的学校到家几乎要直线穿越整个北京。从上学的时候起,我一进地铁就会钻到某个安全的角落,拿出书和耳机不再抬头直到下车。曾经米澜和我一起挤在车厢里看杂志,有时候每人戴一只自己的耳机,再戴一只对方的耳机,两只耳朵听见不一样的音乐。回想起来,已经五年多没有跟她一起搭过地铁了。
我在车厢里给她发短信:“这两天有没有时间接见我?”
她回得很快:“在地铁里玩手机,当心坐过站!”
这排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吓了我一跳。我本能地从角落里直起身体四处张望,想着她是不是跟我在同一趟车上。
搜寻了许久没有看到她,这才回复:“你在哪?装神弄鬼的。”
“是你没创意,周五下班之后你除了往家跑之外不可能干别的,这个点一定在地铁里。”
“懒得理你,这两天有空的时候记得约我。”
“好,我晚一点打给你。”
聊完短信,我开始有点对自己不满:我真的是这么有规律的一个人?只要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能很容易了解我每件事会怎么想怎么做,总是生活在别人的意料之内。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己的规律和无趣,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容易被人了解是一件多么有安全感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我忽然开始想要变得独特?还有,纯牛奶想要变成鸡尾酒,这可能吗?
在家吃饭,老妈照例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也照例摇摇头说没有。
“平常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就算不适合发展,做朋友也不错。不过这事也不用太着急,你年纪还不算大。”我妈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一边积极鼓励我,一边安慰没结果也没关系。受妈妈的影响,我从小就希望将每件事情做得周全,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挑不出错。不用太突出,也不能不合格。
见我点头,她接着说:“有空让米澜来家里吃饭,我跟你爸都好多年没见过她了。”
我还是点头,一边的老爸笑了:“我们家这个闺女就知道摇头点头。”
“老爸,系主任问了我几次,近期有没有考博的打算。”我边吃边征求他的意见。
我爸在大学里教了几十年小提琴,年轻时没有急功近利过,中年也自然没有因为教学成绩而骄傲。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节奏平稳,细水长流。在我看来,太过辉煌的人生只是一种消耗,有多少光芒,背后必定会有多少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