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息!”袁翰举起那张公文纸说:“上级决定。”全体立正。“炮兵团榴炮营一连连长袁翰,在今年九月至十月探亲期间,擅自超假二十天。为严肃军纪,教育本人,决定给予袁翰以行政记大过处分!听清楚没有?”
“清楚!”声音稀落。
“清楚没有?”袁翰高声问。
全连振奋地回答:“清楚!”
“今晚,我在全连大会上做检讨,现在到团部大操场开会。向右转,齐步走!”
一连进入大操场时,全团都朝他们望去。那毫无杂音、顿打地面的整齐步伐,袁翰响亮的口令和全连海潮汹涌般的复令,战士们帽檐阴影下一双双正视前方的眼睛,仿佛是来比武的。他们的威风与豪气竟使人们连呼吸也轻细下来。
很激动,这么好的队列,他当了五年连长也很少见到,他感激战士们,又觉得对不起他们。
“好啊……傲啊!”颜子鹄站在与全团排面成等腰三角形的指挥位置上,目光掠去,一眼就认出那一片是一连。他们普遍比其它连队的战士黑些瘦此,一声向右看齐,腹部回收,胸脯一概挺起来,胸兜里没有凸出香烟盒、打火机之类的杂物,也没有歪腰扭腚、抽动腮帮子的。这高质量的队列,就象一串环环相扣的铁链,胆小鬼夹杂其中也会勇敢起来。有的连队也笔直站立,也昂首不动,实际上差得远呢。严肃的面容下面,也许鼓个吃得太饱的肚子;宽大裤管里,可能有悄悄放松了的膝部关节。老兵熟谙此道,不用劲也站得挺象样。新兵只知憋足一股憨劲,脸儿让血冲得通红,身子明显倾歪,还以为自己站得最直。入伍第一课目就是队列,可是服役三年也未必能来个标准的立正,你也是一身军装,但绝不是完全合格的兵。没有对操场、对机械般动作的痴爱,没有指挥员的威力,就得不到一行真正的队列。
颜子鹄目光又回到一连,这个整体中最触目的部分。唉,这支连队虎威与熊力兼有,可惜也象公鸡那么骄傲。一些战士,甚至为获得骄傲的评语而骄傲。“你们想骄傲还骄傲不起来呐!”元帅和将军离他们太远,眼前最有本事的就是“咱连长”。袁翰好象生来就不信任太谦虚的人,手下几个班长都有点“傲骨”,外出执行任务,使得外单位领导喜忧参半,要使出通身本事才能领导他们。
颜子鹄的声音传至最后一排战士耳里,仍然不力有威:“刚才各连入场,哪个连最好?”
“一连。”
“我最不满意的,是大部分带队干部的口令。”颜子鹄逐个望着队列前排的各连干部,“软声软调,破锣破鼓,男不男女不女,比我这半条喉咙差远啦(他的脖子挨过弹片)。一个炮兵指挥员,必须在炮声中把口令喊出去,还要保证每个炮手在炮声中听到,不仅是听到口令,还要从口令里听出你的必胜信心!我要求你们平时的口令要和战场上一样响,不然的话,到时候你就喊不出来。现在给你们一个标准。袁翰,站到这里来。”颜子鹄用脚跺跺立足点。
袁翰跑步出列。
“一套队列口令。开始!”颜子鹄下了命令。
袁翰采取立正姿势,根本看不到他鼓气、用力,便发出了单调不高但极有力度的声浪,仿佛是小炮:“立正!向右看齐!……”
全团都在执行他的口令。喊毕,他主动入列。颜子鹄回到指挥位置,大声道:“下次全团集合,各连带队干部的口令,必须达到袁翰水平。回去,你们自己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