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只眼(下篇)(17)

射天狼 作者:朱苏进


音乐复起。哦,悲怆。

南琥珀想起来了。那是个雨夜,他和许多人到厦门火车站接新兵。就在站台上,他接过司马戍背包,随口问:“什么名字?”他警惕地反问:“你哪?”南琥珀有些恼火,有这样和老兵说话的吗?他懒得看他。他们披上雨衣,跟着队伍走。不料误入一条小巷,他俩踩着雨水泼刺拨刺跑,都以为能穿越小巷插上公路。后来,巷灯没有了,小巷还在延伸。南琥珀决定不回头,偏从黑暗里走出去。当他们走到一幢旧式小楼下,忽然听到里面传出音乐声。南琥珀吃惊道:“瞧这曲子跳得多凶!”司马戍听听道:“它叫《悲怆》……我妈是搞音乐的。”停片刻,又靠近南琥珀,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叫司马戍。”南琥珀点点头:喂,它叫《悲怆》,他叫司马戍。……司马戍还靠在南琥珀身边,似在等待什么。很久以后,南琥珀才想起,他是等待他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但是当时南琥珀根本没意识到。音乐忽然中断。司马戍道:“走吧。人家偷偷听,被我们打断了。”南琥珀道:“再等等。”他们在黑暗中,在雨丝中站许久,再也没有听到。

现在,它又在黑暗中涌来,被海风、湿气、潮声纠缠着,闷闷的,细绝对都已失去,只剩下沉雄昂奋的旋律烈烈地扑来。哦,悲怆,无休无止。

12

随后,他们各寻一堵矮石坐下,让臀下凉意透上来,让自己在冷寂的空气中惭渐平静,渐渐沉思。再抬眼看时,都觉得对方亲近了好多。

“别争了。”指导员道,“其实你为班里人争辩,也帮不了他们。领导对他们心里有数,目前情况下,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对司马戍说出的那些东西,我要是追问他们,就等于相信了敌人的污蔑,而不相信自己的同志。要是把司马戍的话全部当做谣言来批判,那简单多了,但是不解决问题。”

南琥珀道:“让他们主动把心中的鬼东西亮出来,才能救自己,才能战胜司马戍。我敢带头。”

“你是说承认他讲的对?”

“该承认的就得承认,比如说那儿件事。……”

“不行。凡是司马戍说,句句是谎言,这一条不能变!要是变了,以后怎么对付敌人的心战?第二,领导心里要有数,要从谣言里头,判断出内部问题。”

“这是上面的意思吧?”

指导员道:“我也觉得这样妥当。”

“班里人现在听到‘谈心’二字就怕,连我也没法和人个别谈了。不过工作还是不错的。”

指导员异样地看他一眼:“你还觉得不错?一班昨天有人误岗,前天丢了两发子弹,幸好找到了。不然问题大啦。大前天会操,一班最差!你呀,已经不了解你的一班了。知道吗?一班除了你,还有十人,这十人里已经有九个人向我提出了调班要求。”

南琥珀惊道:“他们没和我说过。”

“不但不和你说,他们相互之间也不说。都是悄悄来的,都认为只有自己一人要求调动。一班人心早就散了,你还拼命想拢到一块,你根本不了解你的人了。”

南琥珀呆许久,喃喃地:“调吧,都滚,我也不干了。”

“不调整也不行了。一班目前情况,根本完成不了任务。支部已经决定,彻底调整一班。你要有个准备。”

“还是垮啦。……”

“回去吧。现在,你不能离开班里太久。”

南琥珀起身,忽想起一事:“大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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