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偏僻角落内,一间房舍孤零零独立,传出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子夜心头绞痛,脚底微动,身子迅捷地飘了过去。
房间内,莫娘半个身子伏在床外,手中一方白色丝帕紧紧捂在嘴上,惊天动地地咳嗽着。
“娘——”子夜惊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去,双手将她扶起。
“娘没事……”才说了短短三字,莫娘口中又涌起一阵急促的喘息,喉间瞬间起腥,胸口不住起伏,“子夜……咳咳……你怎么……来了?”
“子夜来看娘,娘——”
才说了半句,子夜惊见她手中紧紧攥着的白色丝帕内,隐隐溢出一角殷红,她下意识伸手夺过,展开放在眼前,借着窗外落下的淡淡月光,只见白色丝帕上,异常醒目地绽开了一朵压着一朵的血红梅花,带着烫手的热度,灼灼地刺伤了她刹那惊恐的双眼。
紧紧揪起的心再一次如绳紧勒地发疼,子夜倒吸一口凉气,眼泪不住打转,却又顾及着莫娘的感受,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她艰难开口,如哽似咽的声音微微发苦,“娘你在吐血,还说没事!义父他,他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傻丫头,娘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生又何哀,死又何惧。这两年来,你想尽各种办法,甚至贿赂了御医来给娘瞧病,娘这病只见重不见轻,是我不让你义父告诉你的。”子夜轻轻敲打着莫娘的背,帮她顺着堵在心肺的郁结之气,半晌,莫娘才觉得胸口舒畅了一些,四肢逐渐有了温度,说话也恢复了一点力气。
“娘身上这么冰凉,这帮奴才,不知道替娘多拿些厚重的被褥。”子夜小心翼翼地扶好莫娘,让她半躺在床上,轻手轻脚地帮她掖过被子,又将她微微发凉的双手放在自己手中轻轻揉搓。她心中微微发苦,更不敢将子苏的事情告诉莫娘,只得王顾左右而言他,口中嗔怪掖庭中人的疏忽。
“掖庭的这些奴才,如果不是得了你的银子,只怕早将娘用张破席裹了扔在乱坟岗上了。”莫娘反手抓起子夜的手,咧嘴苦笑,“临老临死,靠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却累了你,为我费尽心机,莫娘前世修来福气,今生才有你肯叫我一声娘。”
“娘。”子夜坐在床头,将身子小心伏在莫娘怀中,云鬓微微蹭在莫娘单薄的胸口,她的心中荡起一片温暖,“子夜永远是您的女儿。”
“好。有你这一句话,莫娘死也瞑目。你这样懂事,人又机警稳重,莫娘来日下了阴曹地府见到皇后娘娘,也终于能有了交代。只可惜……”莫娘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衣襟皆湿。
“娘,树高千丈,终要叶落归根。我知道这十年中,娘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我答应过娘,一定要完成娘的这个心愿,我今晚就去安排,让义父带着娘,尽快离开齐宫。”子夜暗暗发誓。
“真的?”莫娘因混浊而失了神采的双眼突然一亮,随即黯淡,“你不走?”
子夜直起身子,半哄半骗,耐心劝服,“如果我们都走了,目标太大,反而不妥。追查起来,我们一个都走不脱。再说,子夜如果走了,谁留下来,通知子苏姐姐离开?”
“可是……”莫娘隐隐总觉不妥,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犹豫终占上风。
“就这样定了!长夜沉沉,娘还是早些休息,明晨才能多积攒些力气。”
子夜不容她反驳,伺候她安静躺下,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抬头见半空明月,一袭清辉,晨星如斗,高踞东方,夜幕下暗香浮动,裹了露水的微凉湿气迎鬓而来,切肤掠过,在她的脸上泛起一阵如刀割过的麻木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