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好商量,好商量。不管怎么说,咱们俩还都算是同行,大家都一样爱好音乐。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看他说这些话时的高兴劲,不知道的准以为是商人等着了一笔大生意,正在盘算着自己能挣来多少钱。实际上我也能看出,这位秦野大师之所以收起了虚假的笑容,心里也正是这么认为的。
“你如果真是个爱好音乐的人,想必也该知道我是谁。所以对于报酬的事,你可不能跟我耍心眼。”
“啊,你说得对。这件事你可以完全放心,不过,至于说到你是谁,你的名字我可压根儿没听人提起过。”
说话时御手洗显得十分快活。那位大音乐家不满地斜眼瞪着我的朋友。
“看来你还是不大懂音乐吧,居然连我是谁也不知道?”
“不,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敝人虽然不才,但年轻时还是正经上过几年一流音乐学院的。不过说到底我最喜欢的音乐,现在看来还得数爵士乐。”
“嗨,那算什么玩意儿?”
音乐家轻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在我们正宗的音乐家眼里,连那些轻音乐都一钱不值,就更别提你那些爵士乐什么的了。所谓爵士乐,不就是从我们古典音乐那里简单抄来几段乐谱改编成的?听那玩意儿也能叫听音乐?不怕让人笑掉了大牙?”
一听这话,御手洗忍不住偷偷乐出声来。
“真没想到,如今在欧洲的个别地方,还有我们日本,居然还有人抱着这种无知的看法。这些人一提到爵士乐,总以为就是‘圣徒驾到’那种档次的曲子。可是就算拿这首曲子来说,它的旋律和和声虽然单调了点儿,可是它的节奏表现也并不那么简单;而且它的节拍无法在乐谱上标示出来,所以先生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给学生教会的。古典音乐之所以称之为古典,不正是因为理解方面跟不上进步的潮流了吗?”
“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找你这样的私家侦探讨论什么音乐知识的,难道你觉得你那点音乐理论还能比得上我的不成?” “十分抱歉,我的音乐理论虽然无法跟你相提并论,但我指出先生认识上的某些片面之处,大概总不是什么问题吧?”
“你胡说些什么!”
大音乐家的脸涨得通红,脑门上已经冒出了热气。
“先生请千万息怒,我想你一定误会了我的本意。我是说历史上不少大音乐家在这个问题上都存在着片面的理解和误会。其实我也非常崇拜古典音乐。这不,你进来以前我正听着柴可夫斯基这首《悲怆》呢。”
“噢,你也爱听《悲怆》?那可是一首瑰宝似的名曲。”
“我的评价正和先生一样。这首乐曲听起来如同向着死亡这个宿命一步步走去,仿佛永远循着轨道运行的行星,冷静地思考着人生的真谛。”
“说得好……看来有些方面你还能说出点有道理的话。我本人倒是最欣赏卡拉扬大师的作品。”
“我也听到过关于他的一些评论。他跟你一样,在乐曲速度的控制上算是高手,但对于秦野先生你这种学院派的音乐家,拿森鸥外的小说做个比喻会很有意思。那位俄罗斯大师的风格,和森欧外所写的《雁》那篇文章,有一种文学上的共通之处。”
“卡拉扬的作品里常常透出一股静谧的意境,那才算是真正的音乐!”
“而托斯卡尼尼和黑泽明的曲子有点相似,都有着军队式的严格和一丝不苟的精神。”
听御手洗这么一说,这位著名音乐家不屑地扭了扭头。
“你这种理解目前还算不上主流。”
“叫卡拉什么的那位老先生对第三乐章的诠释我看也很另类。”
“你,你竟敢称呼他‘卡拉什么’!……”
音乐家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