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金融界流行搞数学模型,一种称为“金融工程”的专业应运而生。 这是个介乎金融,数学和电脑之间的学科,专门培养业界急需的三项全能人才。 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金融工程专业号称全美排名第一,并且硕士文凭只需一年时间就能拿到,特别适合为了换工作而读书的人,所以伯克利就成了我的首选。 这个专业挂靠在商学院,“鸡麦特”(GMAT, 商学院资格考试)分数是录取的重要参照。标准化考试我最拿手,反正几个答案中总有一个对,这本身就是重要的提示,再结合上下文猜猜意思,揣摩揣摩出题人的心理,“鸡麦特”比得州扑克简单多了。
答完最后一道题目,电脑屏幕上显示出 790 的变态高分。 我知道,凭着这样的成绩和已考过的特许金融分析师 (CFA) 三级,伯克利金融工程专业的录取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伯克利的校园座落在近海的山坡上,古雅的建筑掩映在葱翠的树丛中,仿佛座座学术殿堂。 矗立在半山的钟楼是学校的标志,从那里可以眺望金门大桥,以及更远处浩瀚的太平洋。 落日的余晖和着钟声唱晚,勾勒出一幅宁静从容的画卷。 刚脱离了纽约尘世喧嚣的我,恍如置身世外桃源。
这是一所世界著名的大学,曾经出过几十位诺贝尔奖得主。 这还是一所左翼思想占据主导的学校,据说很多教授倾向社会主义。校园里难得见到星条旗 ——那是美帝国主义的反动标志。 各式各样的反战、反布什、保卫地球环境之类的示威游行倒是经常有,“革命青年们”还特地将校园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命名为“人民公园”。
商学院是这所左翼进步大学里的资本主义死角,只有这里总能看到有人穿西装打领带。 自成格局的小院子里,三五成群夹着笔记本电脑、口里蹦着最新商业名词的未来社会主流人士匆匆而过,我混迹其中,奔波于教室与图书馆之间,发愤研读金融创新时代的武功秘笈。
伯克利金融系师资力量强大,一上来就派出了本系挂头牌的鲁宾斯坦教授给我们上“金融产品”这门课。 这位鲁教授是学术界大大有名的人物,年轻时提出了用二叉树方法为期权(Option)定价的重要理论,如果不是因为鲁教授中年时一段失败的从商经历,他可能已经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了。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美国金融史上一个“创新”时代。先是房贷抵押债券,然后是垃圾债券,华尔街为各种新发明得意洋洋,大获其利。象牙塔中的鲁教授大约也有些心动,便联合另外两位教授开了个公司,设计推销金融创新产品。鲁教授理论联系实际,根据自己的期权定价方法推出了用交易指数期货模拟空头期权 (Put Option) 的策略。 简而言之,就是追涨杀跌、越跌越卖,以确保在牛市中不踩空,在熊市中损失不超出限额。 这个“投资组合保险”(Portfolio Insurance) 策略风靡一时,不幸的是,不久之后的1987年10月就发生了道琼斯指数一天下跌22%的“黑色星期一”事件。 鲁教授“投资组合保险”的信徒们在下跌时蜂拥进场抛售,为股市崩盘做出了巨大贡献,鲁教授等三人也为此遭到国会专案小组调查,虽然最终定性为人民内部矛盾,但鲁教授的英名毕竟蒙上了污点,心灰意冷的他只好回到伯克利教书。提这段旧事是因为类似的事情在金融危机时还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