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那天我最后一个上阵,面试官基恩一脸倦容。这位哈佛毕业的小伙子不幸被派了校园面试的苦差,又已经连续奋战了七,八个小时,看上去表情沉痛。 基恩愁眉苦脸地审问了我半小时,经过从数学到统计,从金融到编程再到智力题的轮番轰炸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是唯一所有问题都答对的,等下一轮电话面试通知吧。”
这个“电面”(电话面试)很有几分风险,总共四十五分钟,不知会被问到什么,稍不留神就可能直接挂了,根本没有机会挽回。怎么办呢?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我特地修改了简历,重点强调了期权定价等几个拿手项目,设下了“埋伏”。 果然,面试官被我不经意间引入“埋伏圈”,问起了我精心准备过的利率模型。 我于是侃侃而谈,从数学公式讲到金融涵义,从模型的优点谈到局限性,越说越眉飞色舞,就跟自己真懂似的。 估计面试官也被侃晕了,对我大加称赞,这一轮电面又过了。
最后一轮面试在高盛纽约总部进行,这是真正的决战,固定收益策略部 (Fixed Income Strategies) 和投资银行策略部(Investment Banking Strategies)要分别对我进行一整天、九人以上的面试。马拉松面试是投行的特色,目的不仅在于全面考察候选人的知识技能,更在于对候选人的接人待物作出整体评估。高盛非常重视团队合作,新进员工必须让所有人感觉“舒服”,能融入团体才行。
第一天固定收益策略部的面试顺风顺水,除了一般的金融和数学问题,还有很多概率统计问题。感谢北大的训练和赌场上的磨练,扔硬币、掷骰子、扑克牌这类事情属于我的本门武功,自然对答如流。另外比较有意思的就是“脑筋急转弯”型智力题, 读者不妨试试这个:
你被困在一座荒岛上,救援要四天之后才能到达。 你有一种特殊疾病,需要每天吃A、B药片各一片才能生存。 很幸运,你两种药片各有四片,但不幸的是,它们混在一起了,而且外形一样,无法辨认,怎么办?
(答案:把每片药分成四等份,每天吃每片药中的一份。)
第二天面试的是投资银行策略部,也就是到伯克利挑人的基恩那个部门。 上午的面试行云流水,午饭时基恩出面,一边闲聊一边考察了我的“吃相”,然后他友好的提醒:上午干的不错,下午第一个面试我的是本部门资深的董事总经理尼克,这一关过了就基本拿下了。
教授改行的尼克笑容可掬,态度和善,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之后他忽然问:“你觉得现在有什么好的投资机会?”
我意识到这是个决定成败的关键问题,谈股票就太俗了,得来点新鲜的,我猛然想起不久前买的新兴国家债券基金……
“我认为,新兴国家的债券很有吸引力。”
见尼克颇有兴趣,我继续侃:
“经过1998年俄罗斯债券危机和2002年阿根廷破产事件,投资者对新兴国家债券依然怀有恐惧心理,因此这些债券价格低廉,收益率很高。然而这几年世界经济格局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中国的崛起使得石油、矿石等资源价格猛涨,而巴西、俄罗斯等国恰恰是重要的资源输出国,它们的国际收支状况大有改善,偿还债务的压力已经大大减轻了。更何况,原材料产业的投资热潮带动国际资本流入这些国家,因此它们的货币也很可能升值,最近的人民币升值(注:2005年7月,人民币汇率从调整为)将成为动因。现在投资新兴国家债券,很可能利息、价格、汇率三丰收啊!”
我说的头头是道,尼克听的兴味盎然。 接着我们又进行了一番热烈讨论,我借机请教了几个相关问题。看起来他对我的应答十分满意,高盛需要的大概就是这种怎么说都有理,怎么说都能自圆其说的人。我估计这个面试和前一天的固定收益策略部面试都应该拿下了,固定收益部更接近我的交易员理想,不过在投行策略部侃侃大山似乎也不错。
第二天我飞回加州,黛比喜上眉梢地告诉我,今年高盛策略部门破天荒地要了伯克利好几个学生,我是固定收益和投行两边都看上的人。 接着黛比话锋一转,正式通知我:经高盛公司内部协调,我被“分配”到了投行策略部。 我兴奋的同时略感失望:投行部?难道真得放弃交易员理想,改做投资银行家的军师吗? 在黛比炯炯目光的注视下,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有服从组织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