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利的同学弗兰克听说我要去鲁西银行面试,莫名惊诧:
“你疯了。放着好好的高盛不去,跑到一家 商-业-银行面试。”老弗特意把“商业”拖得很长,以表示对这种自甘堕落行为的鄙夷。他自己已经定好去雷曼工作,人还没进华尔街,就开始看不起“非纯种”投资银行了。
如果老弗能听懂,我一定会搬出“燕雀鸿鹄”的理论予以回击。 我告诉他:为了进交易这行,我宁可去买卖五花肉期货(Pork Belly Futures)!
很显然,一个学完金融工程却甘愿去卖五花肉的人是无可救药的。老弗摇了摇头,放弃了对我的挽救。
第一位面试官马克,手下管着长期利率交易方面的四、五个组,算个大头儿。 他进屋之前顺手牵羊拿了盒色拉。这原是给我们面试学生准备的午饭,多余了一些,让以占便宜为职业的交易员看见,自然不会放过。
马克有了免费午餐,看上去心情不错。 问了些我的背景情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我知道,肯定是嫌我没有金融方面的工作经验。
“我没有其它问题了。你有什么要问吗?” 马克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准备结束这场面试了。
“听说您最近被选为‘四十岁以下华尔街新星’之一,能讲讲您的成功经历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这位马克有些名气。
马克赞许地看了看我 ,然后叹了一口气,做凝视远方状,显然,思绪已经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我很年轻,工作很努力。第一年放单飞,我就赚了五百万美元。虽然奖金只有五万美元,但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
很显然,马克对员工的期望就是:一年给他赚五百万美元,自己只拿五万美元,还高兴地上窜下跳。
痛忆革命家史之后,马克结束了对我的面试。我知道,马屁虽然拍得不错,他对我恐怕还是没什么兴趣。
第二位面试官是利率掉期(interest rate swap)交易员。此公大概已经吃过了午饭,但这并不妨碍他拿一个免费苹果——吃白食好像是交易员的共同爱好。“苹果先生”出了几道数学题,一边看着我奋笔演算,一边翘着二郎腿吃苹果。我的回答中规中矩,“苹果先生”的态度不咸不淡。看起来还是没戏。
第三位面试官挺年轻,鼓鼓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朴实的有些乡气,活脱脱是钱钟书笔下、《围城》里那位刚离开法国乡下到上海租界当差的警察。
哦,法国人。我赶忙满脸堆笑的打招呼:
“笨猪!” (Bon Jour,法语:白天好)
“笨猪!” “警察先生”回敬了一句。相互恭维之后,面试正式开始。原来“警察先生”乃青年才俊,已经官居数量金融研究部门主管,听我自称是学金融工程的,便随手出了几个“不算很难”的题目考量一下我的真实武功。这回我李鬼遇上李逵,汗水涔涔而下。几个回合下来,我已头大如斗,只有听着“警察先生”的法式英语讲解,似懂非懂,连连点头的份。我终于明白了:他不是笨猪,我才是。
三个面试下来,感觉一塌糊涂,希望全化做了失望。想想自己老大不小,尚不知何时能打入华尔街,不禁悲从中来。正是:空有拜将封侯志,怎奈鬓边华发生;千里马不遇伯乐,俞伯牙难逢知音!
就在这时,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短小精悍的身影,飘然而入。握手寒暄之后,得知此人名叫文森,乃市政债券交易部门的主管,他手里没拿免费食品,倒不像交易员。 文森看上去有几分艺术家气质,我于是投石问路,顺着艺术话题试探了几句。果然,他的业余爱好是在教堂演奏管风琴!我连忙客串粉丝,时而击节赞叹,时而恍然大悟,听文森侃了五分钟音乐。这一来局面打开了,文森对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