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健雄走到周灿灿和他刚才坐的桌旁,从桌上拿过一个精美的粉色长方形塑料盒放在了我面前,“夏天,只要不裸体,什么漂亮衣服都能享用这样的胸衣。”宋健雄的一席话很出乎我的意料,??来他的另一面并不是我脑子里所想的那样理工、那样科学、那样不解风情,六七年过去了,宋健雄深层情调的一面,也如我生命中那独立的一面一样,??过时间的沉淀和环境的诱发,也都爆了出来。
周灿灿说:“这种材料和这种胸衣以前在国外见过,我觉得国内肯定会有市场,明天我就让我的朋友穿上这件内衣去Party,大家一定会惊艳的。”
宋健雄的第二个条件太出乎我的意料,也让我又一次领教了他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周灿灿说:“宋博士今天还为你的这个申请方案带来了另一个也很过硬的申请条件。”宋健雄这回确实对我下了功夫。我要贷款他知道,我不要他的介入他也知道,于是他跟我爸爸商议后,我爸爸拿出了一直珍藏着并准备让后人永远珍藏下去的一张??其昌的山水和一张郑板桥的竹以及这两幅??的故宫鉴定书和苏富比的估价书。
我心里非常生气,宋健雄既不是个好丈夫又不是个好女婿。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我爸爸是个什么人、什么是他的最不舍他全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当然,在那些动荡岁月里,父母出于对艺术的热爱,饿肚子、冒危险、东躲西藏,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保存这两张??,其中的辛苦实在没必要说给宋健雄听。我的气不好撒向周灿灿,只好ó?着宋健雄一脸的期待粗暴地说:“这么跟你说,如果我爸爸是个犹太人,这两张??就是他嘴里的两颗金牙,我能生拔我爸的牙吗?”一个家族标志性的传家宝怎么能在我的手上断送?
宋健雄和周灿灿一同呆呆地望着我,又互相呆呆地望了望,不知所谓,一脸惊讶。
从银行出来,宋健雄说:“孟梅,去后海坐坐吧。你得跟我谈谈,我再感动不了你,老天爷都要哭了。”明明是他要跟我谈,成了我不能不跟他谈,这就是宋健雄的本事。什么时候,他都能站在上风口,连老天爷都是他们家的。
算起来我有一年多没去后海了。宋健雄带我走入了一家杂合纳西、印度、西藏风格的茶餐吧。我很惊讶,回来也就两个星期的宋健雄,居然比我更了解北京最新的变化。不由令人感叹“地球族”的厉害,他们不仅知道地球上什么地方技术最新,更知道什么地方钱好赚、什么地方茶餐最有特点。我在一面粉色印度绸大垂幔前面的沙发上坐下,身子往里陷着、内心和思维也往里陷着,等待宋健雄迫使我跟他谈谈。
宋健雄给我要了一盘水果、两块奶酪、三片蒜烤面包、一±?柠檬水。独特的是这两块奶酪:每块有费列罗巧克力大小,但稍扁些,没那么圆,一块用奶白色绢布包着、一块用奶黄色绢布包着,上面都写着藏文,宋健雄说一个是吉祥的意思,一个是如意的意思,老板过来又加了一句注解:“这是茶马古道上最有名的奶酪,历时已??快一百年了。”不知老板是不是吹牛,但老板的话却一下子让我想起了毛局长,想起毛局长生前被媒体极尽所能曝光的细节,其中他家冰箱里的一块普洱茶非常与众不同,这块不平凡的茶也出自茶马古道,茶龄竟然超过了一个世纪,价值高达二十万元。
宋健雄说:“孟梅,你怎么这么倔呢?只要你刚才签了字,下个星期贷款就可以到位了!”
我叉了一块木瓜放入口中,没有说话,好半天一边嚼木瓜一边望着窗外奢华的湖。宋健雄一直盯着我,等我回答。我嚼完一块木瓜,还是没说话,转过头来,又叉了一块芒果,放到嘴里。宋健雄不耐烦了,他皱了一下眉头,扔下手中的叉子,说:“孟梅,就是一只小狗对你友好地叫唤,你也该回两声吧?你就别老让人揣度你了,你受过这么高等的教育,不应该有怨妇情结呀?!别老拿着个架子,较什么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