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头狼愈来愈近,我提醒自己小心,小心,时刻准备着。准备什么?
它转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我像被它的两点幽蓝的光亮摄去了魂魄,身体僵住不动,几乎忘了呼吸。它仍然静立在那儿。暂时空白了的大脑恢复思维之后,我继续一寸寸靠近。
已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了,狼扭直了身躯,正对着我。我一个劲儿地咽唾沫。耳朵里是风声和虫鸣。
长久的沉默,局面有些尴尬。谁也无法承受这样长时间的紧张,包括狼,我想。我试着微笑一下,肌肉僵硬,笑容一定难看极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露出牙齿,因为那样很可能狼也会对你露出牙齿,谁都知道一头狼对你露出牙齿意味着什么。
我想对它说点什么。“你好”,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它仍在看我,“我叫……”
它转身走开,继而跑起来。
“哎——”我喊它,忽然又怕它突然折回,就压低了声音喊它,当然这更不能起什么作用。
狼渐渐远去,蓬草涌动,它的灰色身影如在草上飘飞。
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我坐在地上,心中怅然。忽然想起曾经在草原上遇到的那只狼。
这只背上有黑色条纹么?是从前那条好狗么?
无从知道,它已消失不见。
风渐凄紧,月亮被云层笼罩。我打了个寒战,走回帐篷。刚才那种恐惧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几分空落落纠结在窝棚里挥之不去。
几声闷雷轰走了笼罩周身的惆怅气息,密织的雨脚开始打在帐篷上。我伸手去整理门拉链时,帐篷忽然被一团强光笼罩,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起,我将门拉开一道缝,愕然发现坡顶上一丛蒿草正在燃烧。那里正是我中午驻扎的所在,不由暗自庆幸。
但也正是这次搬迁引起了另一个严重后果。我躺在窝里等待暴雨停歇的时候,上涨的河水漫进帐篷缝隙,趁我浑然不知时灌进我的睡袋。我赶紧爬出帐篷去撬地钉。而窝里的家什来不及收拾,我便拽起帐篷死命往坡上拖。快接近坡顶的地方,人已近虚脱。我扔下帐篷,躺倒在地,活像一只落水狗,无力挣扎,任凭大雨瓢泼而下。
雨水冰冷,几乎要把人冻僵,我哆嗦着爬起来,钻进歪歪斜斜的帐篷,包裹中的衣服已全部泡湿。MD,任它去吧。我抱着膝盖,维持着最后一点热量。
就这样坐着,像只上了发条的玩具蛤蟆抖了一夜。
雨停云散时,天光已亮,我摇摇晃晃来到帐外,顷刻之间,全身被旭日温暖的光线洒满。哈!我还活着!他妈的,跟我斗!老子跟你死磕到底!我甩掉上衣,像个亡命之徒奔走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