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翔同志胸无大志,为官目标不明朗,甚至可以说态度极不端正。他的想法出奇的简单:你用我,我就认真干;你不用,我就得过且过。
春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年春天是电煤(火力电厂使用煤)运输的旺季。大批原煤源源不断地发来,电厂卸车能力有限,导致车辆积压。上面天天喝令车站加强组织,压缩车辆停留时间,加快车辆周转,认真完成“保电煤”的政治任务。
刘子翔几次去电厂敦促,运输车间的张主任每次都应承想办法,可卸车情况丝毫不见好转。他只得去找任杰候拿主意。目前,任杰候兼管货运。
任杰候很郁闷。刘子翔这家伙不按规矩出牌,行事刚猛、大开大合,不太好摆弄。穿鞋的就怕光脚的!话是没错,任杰候千算万算,没有把刘子翔初来乍到、身上干净算进去。而且,他凭借这无心之举,在任杰候掌控的管理板块上划出了裂痕,车站职工对他产生了敬畏。
迟科长他是结结实实地给得罪了,但瓜田李下,迟科长唯恐避之不及,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目前,只能靠自己了。任杰候在办公室思量着如何架空刘子翔。
车站站长与党支书的关系,一直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关系。两人都是股级,分工不一样,级别一样,谁也管不了谁。任杰候不主政,但根深蒂固,老奸巨猾;刘子翔主政,却初来乍到,性格生猛。两人之间的龙虎争斗势在必行。
冥思苦想之际,刘子翔敲门进来了。任杰候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顷刻间堆满春风。
“任支书,现在‘电煤’到的多,电厂卸车有问题,车皮都堵在车站,我们的‘停时’指标大大地超了,上面天天追我们加强组织,尽快卸车。你看,我们要采取什么办法?”刘子翔认真讨教。
停时,就是装卸作业车皮在车站的停留时间,是一项重要的运输指标。车皮周转是铁路运输的重要生产环节。
“这个事不急。”任杰候含糊其辞。货运这摊子是他掌管的地盘,绝对不容他人插手。
“我们得想点办法。我去电厂找了运输车间的张主任几次,他也答应尽量想办法,争取快卸,但好像没有实际的动作。”
虚与委蛇!任杰候清楚这一套,微笑道:“这个嘛,他们有他们的算盘。由于用量的关系,白天的电价比晚上的高,因此,他们白天发的电都尽量卖出去,自己的生产用电就尽量放在晚上。所以,大部分卸车作业都安排在晚上。”任杰候道出其中的奥秘。
“哦,是这样啊!”对铁路而言,车皮是运输工具,运输工具不能正常流通,就是损失。刘子翔不乐意了:“效益最大化,是企业的追求。但他们这样做不地道。他们的效益上来了,我们的车皮积压了,这是明显的损人利己。”
大一统的铁路效率清算方式一直是本糊涂账,铁路的运输收入由铁道部统一掌管和清算,下面站段任务指标的完成基本是沿着一种惯性,只要大抵做得能够交差就成,像这种盈亏没有实际的意义,大家就是跟着上面喊喊罢了,真正需要关心的是现实的利益。这正是任杰候所想的。他“嘿嘿”笑道:“硬来是没用的,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这事我有经验,你刚来不久,多熟悉熟悉情况。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会盯着的。”
任杰候话里的意思刘子翔明白,就是这摊子事你就别管了,你该玩就玩、该喝就喝。总之,酒肉穿肠过,车站你少管。
刘子翔不得要领,告退走了。左思右想,他去了货运领班办公室,进去就问张雅红:“电厂的车皮卸得太慢,车辆都积压着,上面天天追,你有什么办法吗?”
张雅红35岁,面目姣好,桃腮杏眼,正是女人最妩媚的时候,穿着铁路制服,端庄里不乏风情万端,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呼之欲出,令人神摇意夺。她摇头,很无奈地道:“电厂单位大、牌子大,惹不起啊!”
“以前你们是怎么操作的?用什么办法去督促他们?”
“还不就是尽量说好话,请求他们抓紧卸,实在不行,就在统计报表上做做手脚,糊弄上面。”
“还有其他办法没有?”现在实行电脑办公,统计上做手脚的招数行不通了。科学就是科学,害人不浅。刘子翔沮丧地想。
张雅红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好像有个规定,超过了规定的卸车时间,可以收取‘货车延时使用费’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刘子翔知道有关规定,但毕竟没有具体操作过,不是很有把握。
“按道理可以收,《货物运输管理规程》中有这样的规定。不过,规定是规定,做起来恐怕很难。”
“为什么?”刘子翔大为不解:“这又不是乱收费,有章可循的怕什么?”
张雅红觉得他实在是幼稚,现在,“电煤”就像贡品,谁敢轻举妄动?她对刘子翔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排斥感和不安,以前她跟任杰候、雷宇贵是一驾马车上的三匹马,心往一块儿想,劲往一块儿使,把个车站捏得紧紧的,很是惬意。刘子翔一来,打破了这个格局,她心里别扭。她避实就虚地说:“有些事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的。”
刘子翔问道:“你说说,怎么个不简单?”
“我们以前也试过,人家一个电话找上去,上面马上就有人出面帮他们说话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搞得我们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