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官场,皆是一摊浑水,被呛住的人大多水性不好或一意孤行。
“苗头事件”的演变,留下刘子翔虎头蛇尾的笑柄,使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一点威信大打折扣,任杰候手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让他感到憋不过气来。
上午,雷宇贵带着一对身着警服的男女进了办公室,介绍道:“站长,这两位是县公安局的,有事找你。”
那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向刘子翔自我介绍:“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经侦科的。我姓赵。”随后他指着身边的年轻女人说:“这位是段科长。”
“请坐!请坐!我姓刘。”刘子翔觉得这个年轻的女科长有一点面熟,不由多看了几眼。
“刘站长,你好!我们见过面的。我叫段红倩。”段红倩落落大方:“刘站长的舞跳得不错。”
“嘿嘿!”刘子翔恍然大悟,是那晚自己邀请跳舞的蓝衣女人:“段科长好记性,那天让你见笑了。”
“哪里,是刘站长豪迈过人,让人记忆深刻。”段红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
刘子翔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问道:“两位,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是这样的,刘站长,我们今天来,是想请车站协助我们核查一些资料。”段红倩声音醇正、和悦而不失严肃。
“哦,是这样呀。你们需要核查哪方面的资料?”
“车站货物运输方面的资料。”
“能具体一点吗?”刘子翔很警惕。
“我们想看看你们车站的货物运输记录和有关台账。”
“哦。”刘子翔盯着这个飒爽英姿的女人,微微一笑:“这事,恐怕不好办。这涉及铁路运输技术,具有一定的科技含量和企业运作秘密,我做不了主。”
雷宇贵听了,忍不住偷笑。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倒是真的,至于什么科技含量、企业运作秘密,那纯粹是瞎扯淡。能够把胡说八道整得海阔天空,需要一定的才华。他不禁对这个上司产生了一丝敬意。
“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调查!”段红倩加重了语气。
“如果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接受调查。”刘子翔着意在严肃的话题中掺入油滑:“但事关铁路运输大局,我个人无能为力。”
“你——”段红倩似乎从没领教过如此表面上文质彬彬,实则无赖至极的腔调,一时气结。她只能抬出大道理:“协助司法部门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是干部,更是责无旁贷。”
“对,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只是想了解你们车站的货物发运和到达的相关环节,主要是煤运。我们目前有个案子涉及铁路运输,需要核实查证一下。”赵警官又觉不妥,忙道:“别误会,不是说牵涉你们,而是这案子有些证据链接,哎,怎么说呢……”
“别说了,我明白的。”刘子翔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抱歉,我真帮不上你们。”
“刘站长,作为一个干部,你应该明白你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你这是阻碍司法执法。”段科长严正地说。
“司法执法是你们的职责,又不是我的。我是个小虾米,上不了桌面。对不起!”刘子翔摆出起身送客的架势。心想,让你查,万一拔出萝卜带出泥,上面不剥我的皮才怪。
段红倩杏眼一横:“小赵,我们走。”
“走好!”
等他们走远了,雷宇贵不安地说:“刘站长,你就这样把他们顶回去了,行吗?”
刘子翔耸耸肩,道:“没关系的。他们最多指责我不懂法。义务和职责,这些东西扯不清的。老实说,我这样做,是不对。‘电煤’的问题,我们的运输组织上一清二白,但里面也多少有些我们内部个别人干的为虎作伥的勾当。如果让他们查,万一查出我们铁路上其他一些不好说的问题,你说,上面会放过我吗?”
“这倒是真的。”
转眼就到元宵节了,春运接近尾声。月末,车站按照惯例组织职工进行月度业务考试。刘子翔取消了流于形式的业务学习,但把平常抄写的月考弄成严格的闭卷考试,一松一紧,让许多人不适应。
谢来顺是车站目前年龄最大、资格最老、工龄最长的值班员。他工作表现好,又是班组长,这次考试不及格,他老脸挂不住,把雷宇贵骂得狗血喷头,夺路而逃。
雷宇贵向刘子翔诉苦:“刘站长,你看,这怎么办?他们追着我骂,我还怎么开展工作啊?”
刘子翔在办公桌前,头也没抬,漫不经心道:“毛病惯出来了,要收拾就得吃点苦头。一坨屎,盖住了,还是一坨屎。掀开了,让它臭一臭,没什么不好,铲掉就是。你好!我好!最后就是大家都不好!”
“我认为不该取消业务学习。”雷宇贵嘟哝道。
“你觉得那样的业务学习有效果吗?一个班组六七个工种,每个工种的业务都不一样,你让张春华这个业务老师讲解什么?讲值班员的,其他人听不明白;讲调车组的,其他岗位的听了也白听。这不是瞎扯淡吗?”刘子翔盯着雷宇贵的眼睛,“雷站长,可能我的管理方法有些简单,但我觉得干什么都要讲实事求是,不要搞那些徒有其表的东西。”
“可学习制度是上面要求的,而且由来已久。”雷宇贵争辩。
“老实说,这样的学习制度我一直怀疑它符不符合《劳动法》?工作之外的时间,凭什么让职工跑来车站坐上几个小时?付加班费还是付交通费给他们了?我们的职工太本分了,为什么还要剥夺属于他们的生活时间?其实,业务学习应该有许多办法,我们把住了考试关,职工们会想办法去学习的,毕竟本职业务技能是他们应该具备的基本工作水平。”
一群人吵吵嚷嚷追随谢来顺闯进站长室……
“你们是来申冤的,还是叫板的?”刘子翔剑眉一扫:“说说你们不服气的理由。”
这几个都是这次考试不及格扣了奖金的职工,见谢来顺闹,就跟着呐喊助威,浑水摸鱼。至于理由嘛,还没来得及考虑。
谢来顺重重地“哼”了声。
刘子翔站起来:“老谢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兴冲冲来,灰溜溜去。顷刻间,一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刘土匪不好惹,这是他们达成的共识。
“老谢,你坐吧!”刘子翔招呼老谢坐下:“废话我就不说了。你是老班组长,对车站的管理,应该积极支持和维护。你自己琢磨,你跟雷站长闹,有没有倚老卖老的成分?你大我20多岁,我不管,我只把你当男人看,下次考好了我请你喝酒!”
刘子翔这番话说得硬邦邦的,奇怪的是,偏偏老谢就吃这一套,腾身站起就走,只吐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