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又签了新歌手，那些人进来时，每个人都个性十足，不出半年，就都成了套子里的人，经纪人手里的提线木偶，说什么做什么，甚至穿什么都得听公司的。江小游带着新人四处转转，歌手最感兴趣的还是录音棚。江小游知道即便是签进来，能进录音棚录音的也还得看造化。

趴在电脑前，整理资料，江小游看到大野洋子的事，那个让列侬疯狂的女人搞行为艺术，她坐在舞台中间，让每个观众从她的衣服上剪下一片布，然后剪碎。她是要证明，女人的一生要经过许多痛苦挣扎，每个从她生命里经过的人都会拿走一样东西。何维会从这里拿走什么呢？欲望？自己不是身材火辣的美女。爱情？若是真爱，他怎么能如此轻松地对待她？

何维打来电话，说正在机场，要去新疆招生，问她要点什么。江小游顿了一下，说：要个红色小本子，你给吗？何维那里沉默了一下。江小游赶紧说：少喝点酒。

挂了电话，江小游发了会呆。何维总是这样，杀鸡问客。那次江小游生日，那时正是情浓，江小游跟何维撒娇，让他送礼物给她。何维问她要什么，她说这要看心意。

那一段，江小游在淘宝网看中了布偶花，一束18朵小猪，个个都噘着红红的嘴唇像是等待接吻。江小游把那个地址发给何维。她以为生日那天，她会收到那些小猪，它们比玫瑰好，玫瑰会凋谢，它们不会。

生日的前一晚，何维给了江小游一张购物卡，卡上钱不少，两千块，能买一货车红嘴小猪了。可是江小游不高兴，她要的是心意。这算什么。

生日那天，何维没陪她。他的岳母来了，他不能脱身。他说：

生日年年过，明年，或者明天补。

江小游没问何维看没看那个她发给他的小猪的淘宝链接。是没敢问。如果他连讨她开心的心思都没了，那他们之间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3

蚕宝宝越来越胖了。江小游有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蚕，人说蚕是作茧自缚，她江小游呢，也是这样傻吧？

何维是她大学的老师。他用英文讲课，高深的乐理知识在他的口中变得生动有趣起来。他会吹萨克斯，系里的元旦晚会上，他几乎成了所有女生的偶像。那时江小游是个婴儿肥的女生，笨笨地穿着中国风的肥腿裤子和绣着团花图案的棉衬衫。她不像班里的那些女生那样千娇百媚，才艺惊人。江小游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何维老师有什么瓜葛。

无风无浪地到了大四，同学都四处找工作，唯有江小游慢性子，不急不躁，不是心里有底，而是急也没有用，她不适合做歌手，也没关系可以托，回到家乡做一个音乐老师也蛮好的。所以，那天，江小游一个人出去吃云吞面，走到半路发现忘了带钱。往回跑时，接到了何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