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人充分了解这个事实：中国人是一个宿命的民族。在经典中，有大量关于“天命”的论述。民间谈话中，经常说的是“天意”。这种说法，与我们谈上帝的习俗非常相似。但是在基本思想上有这点根本区别：对于我们来说，“上帝”意味着一个人的关照和预言，这个人对世上万物都有明晰的考虑，万物都包含在他的思想和预言中；对于中国人来说，他们的“天”的实际观念，是一个总和的非人化的概念，而且是完全模糊的，无论用什么方式表达，实际上纯然是一种运气。“好运气”与“坏运气”这个词语，对于中国人来说，意思是与儿童故事书传播的“好神仙”与“坏神仙”的说法相同。凡事凭借神力，无不可为，无不可不为。

中国人占卜、巫术、算命的全部复杂的理论与实践，是以力的作用与相互作用为基础的，而这种力的作用则是以直线的可以看见的方式表达的。中国有很多人靠这些普遍实用的理论获取生计，其人数之多，超过所有的估计。尽管这种迷信对人民日常生活的影响在全国各地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在群众的精神领域处处起着现实而又富有活力的作用。没有比这样的话更常听到的了，一个倒霉的男人或女人说道：“这是我的命。”这样一种信条的必然结果是失望，如果人类，特别是中国人，被仁慈地赐予一种希望的话，也只是等待解救，力劝他们像一个病人那样，等待他们的好时候到来，好运气再次降临，或许中国人不像土耳其人那样是一贯的宿命论者，或许中国人说的“命运”与“天意”不完全相同；但是，显而易见，一个民族像中国人那样，如此相信命运的存在，就必定不愿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作激烈的斗争，因为他们认为，从事物的本性来说，命运是不可逆转的。

历史是以实例施教的哲学，这是希腊人一个古老的看法，正如我们刚领会的那样，中国人自己的历史是他们的老师，他们从中所得到的教训是形成保守性格的全部原因。但是，没有一个国家仅仅是从了解自己的史册中受到教育，就如没有一个人能说他仅仅知道自己亲身遇到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中国人的知识有致命的缺陷。对于文艺复兴、工业革命、发现美洲大陆、现代科学诞生这些现代历史中的伟大插曲，我们高度赞扬其意义，中国人却一无所知。由于这些影响，国家之间的联系比以前更密切，人权观念逐步形成，然而中国人作为一个民族却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