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他送画给左邻右舍,帮他喂饭给流浪猫,甚至帮他去银行取他父母留下来的钱。我带着他去散步,沿着护城河边慢慢地走,有
时走着走着,我竟会泪流满面,幸福的步子这么短,我们可不可以停下来?
开学的日子逐渐临近,我不得不离开小镇老街,回到城市去。我感到不安,不舍,但我还不明白,我的不安,是因为没有人给我画梦,还是没有了给我画梦的那个人。
夏季的蔷薇也逐渐凋零,我站在凋零的蔷薇丛中和木塔说再见。
但是木塔,他背着画架,穿着球鞋,戴着帽子,拖着一只箱子,说,我跟你走,我决定卖画,因为我要跟你在一起。
不需要怀疑和犹豫,不需要顾虑和猜测,我跑过去,紧紧拥抱了他。
为了不引人侧目,木塔画了黑色的眉毛,还用颜料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涂成了棕色。颜料的气息从他的皮肤上散发出来,并不刺鼻,而是有股幽幽的薄荷味。
他跟着我,坐上长途汽车。他抱着他的画架,略有局促,像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我握紧了他的手,窗外金黄色稻田,一片片向后倒退。
7
木塔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房子,他自己动手粉刷,画画装饰,最后,他在门口挂上一块牌子:画梦的人。
他还是不愿意卖画。他决定画梦,为那些有可怕梦魇的人画出宁静美好,也为那些有美好梦境的人留下永恒,还为那些一闪而过的瞬间片段,衍生出一幅幅丰富的风景。
他为我的同学朋友们画,也为附近的小朋友们画,为老人们画,但他不为商人们画。在他的笔下,没有哭泣、黑暗、惶恐,只有美好、饱满、明丽,他用的色彩,多是深深浅浅的蔷薇色。
他工作认真而辛勤,他说,蓝朵,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养活你,以及你的梦。
他给皮肤涂颜料,但汗水很容易把颜料冲得七零八落,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有次还吓哭了两个来画梦的孩子。与此同时,他的皮肤在颜料的腐蚀下,冒出一大片一大片红色的疹子,又痛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