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欢的面孔(3)

谁欠谁一场误会 作者:唐欣恬


我笑了笑。真巧,我也想活八十年。

夜间,我又醒了。徐恩就睡在我的旁边,千真万确就睡在我床上的旁边。他大概是冷了,所以裹着被子向我这边挤?挤,所以,我才会醒。

我蹑手蹑脚下了床,去升高了空调的温度。之后,我睡在了另一张床上,那张本来属于徐恩的床上。

清早,我醒来时,徐恩已经醒了。我一睁眼,就对上了他那近在我眼前的眼。我转了转眼珠,这才意识到我们又睡在同一张床上了,我们的头正并排枕在同一个枕头上。我大叫,蹿下了床。徐恩则小媳妇般质问我:“你怎么睡到我床上来了?”我哑口无言。

徐恩又带我行驶在了纽约,他对纽约了如指掌,一边开车,一边啰唆着这个建筑的来由,那条街的历史,或某某人与纽约的渊源诸如此类。我抱着一袋鱿鱼丝坐在他?边没完没了地嚼,偶尔才回应他一个“哦”。

纽约的交通令人无法恭维,古旧而狭窄的道路上水泄不通,从车里望出去,只能望见一座座建筑的下半部。眼见车子纹丝不动,我再也坐不住了,“我要下去溜达溜达。”徐恩婆婆妈妈,“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白了他一眼,“跟我跟紧了。”

“遵命。”徐恩向我敬礼。

我抱着鱿鱼丝和相机下了车,从车海钻入人海。

纽约是个鱼龙混杂的地界,一眨眼就吞没了我。这里的行人比芝加哥的多得多,倒也合情合理,就如此停滞的交通状况而言,我真是宁可走断了两条腿,也不开车。

我步入了圣派翠克教堂。这座美国数一数二的天主教堂中一片幽然,周围摇曳的烛光并不能让我领略到圣母玛利亚的温情。我不信耶稣,虽然我在艰难时刻,口中会念念有词诸如上帝保佑。我蓦然困惑于天主教和基督教究竟有何不同,可我一来忘记了天主教那个单词的重音究竟在哪里,二来也不愿暴露自己的愚昧,所以我决定,要去问问徐恩。

我回头去寻找徐恩那辆租来的绿色的只有六成新的福特汽车,可结果是:这里分明是教堂,哪里来的汽车?

我强压着惶恐,虔诚地挪出了圣派翠克,且还一边挪一边祈祷:上帝保佑,徐恩的车就停在门口?阿门。

可惜,我并没有看见徐恩的车,也没有看见徐恩的人。我踮脚站在路边,抱着鱿鱼丝和相机,如一只迷途的羔羊。我没有带电话,也没有带钱,于是这时的鱿鱼丝显得万分滑稽。二十分钟后,我决定去投靠警察,而就在我如流浪儿般拖着脚步往前移动时,我听见了身后急急的喇叭声。其实,道路上的喇叭声是不绝于耳的,但我就是认出了这一声,是出自徐恩的车子。果然,我回过身,见到灰蒙蒙的世界中,徐恩那辆绿色的车子正在熠熠发光。我红着眼睛跑了过去。

我委屈地掉了两滴眼泪,抽抽噎噎地道:“你也太不负责了吧?”

徐?嬉皮笑脸,“是你爬上我的床的,我干吗要对你负责?”

我对着徐恩侧面的肋骨出了一拳,同时也发现了他额角细密的汗水。徐恩揉着肋骨叹了一口气,而后说得心不在焉:“以后禁止你单独行动。”

徐恩找地方泊了车,和我一并走在第五大道上。他牵着我的手,我没有拒绝。

傍晚,我们去了华尔街。天空阴沉沉的,飘着雨,小得不足以打伞却又大得足以湿了人的皮肤。周末的华尔街俨然是一条处于放松状态的橡皮筋,平日里,它可是绷到好似挑战极限。纽约证券交易中心的附近正在维修,建筑工人们叮叮当当地干得热火朝天。徐恩像个?导,“华尔街总是在修修补补。”

我在和那头与股市息息相关的铜牛合了影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徐恩离开了。

“我想起了《纽约黑帮》。”我说。

“你在华尔街想起了《纽约黑帮》?”徐恩说。

我煞有介事道:“它们很像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而且沉闷。”

“黄青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在念投资。”徐恩提醒我。

我点点头,大声喊道:“谁说念投资就必须爱上华尔街?”

我可以大声喊叫,因为周末的华尔街,了无人气,像极了《纽约黑帮》中所有厮杀过后的战场。

这夜,我闭着眼?,没有睡。我感觉到徐恩轻手轻脚地下了他的床,感觉到他屏住呼吸上了我的床,而后静悄悄地睡在了我的身边。我睁开眼睛。徐恩的眉心很平滑,好像没有任何忧愁。彭其不一样,他在入睡后总是皱着眉,怎么抚也抚不平。徐恩动了动,我匆匆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醒,他微微蜷缩着,靠着我的肩膀。我又睁开了眼睛。我伸手触碰了他的睫毛,他的眼睑因此而不安地抖动。我咬着嘴唇笑了。

我一直没有睡。我又思念彭其了,虽然我正默许着另一个男人与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彭其喝很多酒,抽很多烟,他的咖啡和茶浓烈得好像中药一般,相形之下,徐恩是此的清淡。六年前,彭其好像也是清淡的,那六年后,徐恩也会像彭其那样厚重吗?我拍了拍额头,让自己理智。我并不愿意去比较他们,但是,他们各自有着成群的女人,却又都睡在我的身边而不脱去我的衣服,这天杀地相似。

天色即将泛白时,徐恩醒了。我闭着眼睛,故意将手臂自然地压在他的胸口上。他企图挪开我的手臂,而我则顺势抱住了他的手,故作睡得更沉。徐恩投降了,他换了换姿势,也睡了。我牢牢抱着徐恩的手,像是抱着可以证明我清白的证据,证明我第一夜没有做春梦,证明我第二夜之所以会睡在他的床上,完全是因为他先攻占了我?床。

八点,我们双双因闹钟的聒噪而醒来。我得意扬扬,“这下你如何狡辩?”徐恩却颇为镇静,“我不狡辩了,不过我倒要问问,你到底要抱着我抱到什么时候?”

我的脸在瞬间升温。我终于松开了徐恩的手,而且把他踹下了床。

我们坐中午的航班返回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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