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噢，你看我开的还是那个破车就知道了啊，小秘跟的车怎么着也得三四十万吧。”

“你这小子，我们这一场一场的会在你那儿开，够给你换个装备的了吧，跟我这哭穷。”王主任又瞄了一眼白小忆，同时食指远远点了点刘军，随手给他递了一支烟，被刘军挡了回去。白小忆瞅准机会立刻走上前绕到工作台内侧，把刘军下车后交给她的手提袋轻轻放在地上。她其实并不知道那里面装着两条一盒二十多块钱的烟，她只是按照刘军当时的指示：“见机行事，把这个给里面的那个人，直接放他桌子底下。”

王主任不动声色，还是把手上的烟扔给刘军，刘军接了。

这些举动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白小忆不曾离开木沙发，不曾去到王主任工作台那边。

“换装备？酒店不把我换了都是好的。你们的会是开了，但钱还在自己口袋，它能玩蹦极一下子落到我的口袋里？”刘军一脸苦相。

“不会吧，还没到账？”王主任被自己手上的烟熏得眼睛微闭，他迅速拨了一个内线电话：“财务部吗？帮我查查美丽大酒店的账结了没有？……啊，领导不是都签字了吗？行了，让美亚过来一趟！”放下电话后，王主任猛抽了几口烟，因为劲太大，自己把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刘军赶紧端起一边的杯子，递给王主任。王主任顺手接了，灌两口水下去。

一个扎着长辫子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的头发很枯，即使从头辫到尾也掩不住碎发乱炸。这样的发型配上一副已经磨出了旧痕的细边眼镜，和镜片内看起来有点迷糊的小眼睛，令人立刻联想到，她是一个没脾气的人，来也是挨骂的。

果然，王主任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美亚，你怎么搞的，这点小事能拖个把月……”

美亚并不做声，只是把手上的报销单送到王主任手上，并从口袋里摸了一支签字笔，同时递上。

王主任一边签一边说：“你要是再这样办事就哪来哪去吧。”

美亚仍然沉默，拿着单据走了。

王主任看着美亚的背影骂：“妈的，我不说就不知道做……”

刘军笑了笑说：“现在的小丫头，都这样。”

王主任指了指白小忆：“我看你这个就挺好，机灵。”

说话间美亚转了回来，手上多了一个记账簿，翻开露出一张支票，请王主任一一签了字后，撕下来交给他，最后问：“没别的事了吧？”

王主任手一挥让她走。

美亚转身离开了。

王主任把支票递给刘军，说：“行了。这不，两分钟不到的事。”

刘军笑了笑说：“感谢感谢……”

回到车上，白小忆看到王主任又打起了电话，同样是转过头与刘军对了下眼，又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别处。刘军一面挥手一面倒车，两盘子就上了马路。

“你觉得王主任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军问白小忆。

“嗯……”

“没事，凭感觉说吧。”

“嗯，有点小权吧。”白小忆试着把刚才不到十分钟的拜访过程进行压缩，整合出王主任的形象，“一个电话就把问题解决了。”

“没错，”刘军笑了笑，嘴角向上拉出一个月牙，“别看他头衔只是办公室主任，却兼管财务，行使的是副总的职责。像他们这样的公司其实挺多的，机构设置和人员分工五花八门，目的无非是减少人力成本，但其实，因为不合理所减少的必定会从不合理的渠道花出去。”

“这样啊，”白小忆茅塞顿开，“怪不得呢。”

“给这种人的好处一般都是按提成来算的，一些不算太关键的人会低一些，也有些根本用不着给，不是说人家不重要，而是不好这一口。你以后要注意了，不要仅从对方名片上的职务判定他们的重要性，那绝对只能仅供参考。”

“噢。”白小忆看着刘军的侧脸，不停地点头。

“除了这一点，还有吗？”刘军问。

“他应该是一个还算容易打交道的人。”白小忆受到鼓舞，这句话脱口而出。

“肯收礼的就不难打交道。”刘军总结道,“即使有一些小弯弯，你奉上钱物，他自然就会绕回来。比如刚才的那一出，那个女出纳明显就是王主任故意骂给我们看的，其实拖，是他的本意而不是人家事情做漏了。”

“啊……”白小忆想起那个叫做美亚的女孩，一直淡然的表情，就跟王主任只张嘴不出声一样，根本不介意这场妄加之责。

刘军换了个话题继续：“那你说说，如果下次让你单独来拜访他，除了烟还能送点什么？”

“茶叶。”白小忆接得很快，“我看到他面前的杯子里泡着茶。”

刘军点点头。

白小忆继续说：“还有，可以考虑给他儿子买点什么电子产品，MP4之类的，他桌上摆着跟儿子的照片，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刘军冲白小忆竖了竖大拇指。

从那天开始，白小忆正式加入美丽大酒店，成为一名普通的营销人员，试用期工资七百，三个月试用期内必须完成两万块销售额，否则予以辞退。提前完成的话可以提前转正。完成部分按最低标准核发提成。白小忆打听过，很多单位试用期都不发提成的，在这一点上，她觉得很知足。而这一点带给她的另一个感觉是，酒店虽小，但管理还算规范。白小忆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也许歪打而正着，她想，似乎真的有这个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