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去，这点病上什么医院。”陶露飞有点烦了。

“我有朋友在医院，方便得很，就是前面的五院。”小隆取出电话，拨通后说：“喂，老板娘啊，我是小隆，我有个朋友病了，今晚我就不去了，不好意思啊。”

见小隆假都请好了，陶露飞不再推辞，她问：“什么老板娘啊，你在哪里上班啊。”

“网吧，记得那天我们吃饭的那家四川餐馆吧，就在它旁边。我在那儿做兼职网管。”

“噢。”陶露飞虽然还有疑问，比如小隆说是兼职，可他早上明明是在上班时间回来，现在才出去，看起来白天根本没有上班，而是在家睡大觉。可她并没有问出口，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自己太难受了没力气再说话了，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小隆留点面子。

春江市第五人民医院就在汉西村前一站，前身是一家职工医院，规模不大。

陶露飞跟着小隆来到急诊科。

因为已是下班时间，急诊科诊室里只有一个医生在值班，一个老太婆正坐在他对面喊腰疼睡不着觉怎么办。走廊里排着三四个病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

小隆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往走廊尽头的输液室走去。陶露飞只好跟着。掀开硬塑料垂帘，陶露飞一眼认出坐在扎针台后的一位护士，正是她第一天搬去与白小忆同住时在三楼遇到的那个疯狂冲出房间又被她男朋友和小隆一起拖了回去的女孩。她看上去比那次的样子更瘦了，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很大但很空洞。

小隆冲她打了个招呼，她点了点头。小隆把陶露飞介绍给她认识，说是自己的朋友，发烧了。她于是从桌上的小盒子里拿了支体温计递给小隆，说：“先量一下吧。”陶露飞觉得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虚，似乎比她病得还重。

小隆一面把体温计转递给陶露飞，一面对她说：“她叫冬冬”。

两个人一起坐到一米开外的椅子上计时量体温。

冬冬接着从身后取过已经配好药的吊瓶，看着上面贴的处方单叫：“58号。”声音很小。见没有人过来，她又按了下叫号器。一个四五岁样子的小男孩跟着他爸爸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号单交给冬冬。

小男孩站着，伸出手给冬冬。冬冬捧着小男孩的手熟练地给他扎好止血带，然后找到血管，拍了两下后开始消毒。然后，她拿起挂在一边的吊瓶细针。随着针尖离小男孩的手臂越来越近，冬冬的手慢慢抖了起来。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仍然失败。

小男孩父亲开始不满了。冬冬回头叫另一名护士过来，然后让开让她扎。那个护士坐下来，一针见血。冬冬开始在台子后面来回走，不停地搓手。

小隆与陶露飞对望了一下。

到时间后，陶露飞取出体温计一看，三十九度三。小隆站起来要把体温计拿给冬冬看，被陶露飞拦住了，说：“她看起来遇到麻烦了。我们自己去找医生吧，免得再给她添乱。”小隆点了点头。

直到陶露飞过来打针，中间又是看病、又是交费、又是取药配药，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陶露飞看到，冬冬还在那儿不停地走来走去，只是位置从打针台的后面换到了输液室后门对着的那块走廊上，那里没什么人。

看到小隆和陶露飞过来了，冬冬努力冲他们笑了笑，走到台子后面坐下来。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给小男孩打针的程序，当针尖马上就要挨上陶露飞的皮肤时，冬冬的手又开始抖起来，越来越厉害。她干脆把针一扔，喘着气跑出去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小隆把陶露飞安顿好之后，顺着冬冬跑出去的方向追过来。在楼梯口的门后，小隆找到了冬冬，她蹲在地上，右手拿着针猛扎左胳膊。小隆惊呆了。女孩抬起头看着小隆，已是泪流满面。

冬冬的男朋友李旭赶到医院时，陶露飞吊瓶里的药水已经只剩一个瓶口那么点了。陶露飞把滴速调得很快，护士中间过来看了一下，调慢了，一转身就又被陶露飞调了回去。她觉得冬冬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小隆并不愿意多讲。陶露飞隐隐觉得很不安，她既想看看冬冬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