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想直接回家,”我说,“我有点累了,而且睡觉前还想整理一下笔记。”
“你真的认为——”
“——真有人把他们当靶子干掉?我还不知道。人家就是雇我来找出真相的,不是雇我来预设立场。”
“所以你会有不同的观点。”
“也不完全是,”我承认,“要忘掉那些数字很难。死了太多的,得有个解释才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出解释。”
我们站在一个街口,等着绿灯。她说:“怎么会有人想要做这种事?”
“不知道。”
“如果这些人以前是大学同学,某一次兄弟会狂欢醉酒后轮奸了一个女孩,现在就是她的哥哥要替她报仇。”
“这个解释很不错。”我说。
“说不定是她儿子,他母亲死于难产,所以他想报仇,而且他也得找出自己的父亲是谁。这个怎么样?”
“像是电影剧情。”
“我猜凶手应该是在世的人之一,对吧?”
“呃,我不认为会是受害人之一。”
“我的意思是,反过来说——”
“——是俱乐部之外的某个人。”我说,“当然,希尔德布兰德害怕的就是这个。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敢把心中的猜疑告诉别人。他想找个会员谈谈他的想法,可是万一挑错了人怎么办?根据他所说,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俱乐部存在。”
“你好像很怀疑。”
“这个嘛,他们聚会三十二年了,你真以为这些年都没有人透露只字片语?”我耸耸肩,“不过,这十四个在世的会员依然是主要嫌疑犯。”
“可是他们之中怎么会有人想杀掉其他人?”
“我不知道。”
“我是说,如果你对整件事很反感,退出不就行了?难道没有人退出过?这种事总是难免的吧?”
“聚会两三年后,霍默·钱普尼曾给大家朗诵一封来自某位会员的信,信中解释他不想再参加聚会了。他搬到加州,想不出干为什么要为了吃一顿牛排晚餐来回各飞三百英里。他写信建议找人取代他,可是大家都同意钱普尼的意见,找个新会员违背这个俱乐部的精神。有个人——希伯兰觉得应该是钱普尼——打算写封信再拉他归队。”
“结果呢?”
“我想那封信写了,也奏效了。一年后本来想退出的那个人,又重返俱乐部的晚餐桌。”
“刚好赶上吃嫩牛排,”她说,“好,我知道了。他们不让他退出,于是他积了满肚子的怨恨。从此以后他就回到那个俱乐部,每次杀掉一个人。”
“天哪,”我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是这样吗?”
“我忘记那个人的名字了,可是我写了下来。后来他每次聚会都不缺席,如果他心怀怨恨的话,那一定是隐藏得非常好。哦,他名叫韦恩·弗莱彻。希尔德布兰德说,弗莱彻以前老拿他曾想退出那件事情开玩笑,说要退出黑手党都还容易点。”
“以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八九年前过世的。我忘了是怎么死的,不过都记在笔记里。想要每件事都记住很困难,人那么多,死的人又那么多。”
“好令人难过,”她说,“你不觉得难过吗?”
“是啊。”
“就算没有谁杀了人,就算所有的死亡都完全出于自然。只要想到这个团体在逐渐缩小,仍不免让人心碎。我想这就是人生吧,可是这让人生变得更加忧伤。”
“哦,”我说,“可不是嘛!”
经过楼下柜台时,我们跟门房打了招呼。大楼的门厅里,我们有各自的信箱,上头写着各自的姓名。至于管理人员,还是把我们当成斯卡德先生和斯卡德太太。
埃莱娜·莫德尔。这是她的店名。
上了楼,我开始整理笔记,她去煮咖啡。韦恩·弗莱彻死于冠状动脉绕道手术所引起的并发症。而且是六年前,而不是八九年前。埃莱娜端着她的茶和我的咖啡来到起居室时,我这么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