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选择那一台。”
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感觉很难做决定,因为无论选哪边,对我的生命都挺不负责任的,只好随大溜上了这一台。
“你说,如果是生在中国,这架飞机该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吧?”我问张源。
“我觉得没准连三年自然灾害都赶上了。”
走在上飞机的楼梯上,脚下咯吱咯吱一阵乱响,我赶紧几步跳上了飞机。我感觉我跳上去的那一瞬间,飞机抖动了一下。
“这飞机的避震老化了,该换了。”
“……”
我以为,这台飞机外观已经足够震撼了,但是当飞机华丽的内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又被震撼了。如果吉布提的机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汽车站的话,那么这架飞机就是七十年代的长途公共汽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岁月的沧桑,经过走道时,我不小心碰到一个椅背,于是她顺势就被我推倒,还发出了一声呻吟。
“貌似,都是散座?”我看了看登机牌,上面没有写着座位号。于是,我选了一个前排更容易推倒的的位子坐下,推倒了椅背,把脚放了上去,那叫一个舒坦。
“我靠!这飞机没有安全带!”张源在我身边发出一声抱怨。我看了看自己的身边,拉出一根说:“人品建设很重要。”但是等我找另外一边的时候,它早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我的安全带只剩一边的。
看着我们忙活着,边上的黑人哥们终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习惯了就好了,哥们。”其中一个友善地拍拍我肩膀说。我点点头。
如此难忘的经历,我得用相机记录下来,于是我站起身来,开始拍摄。谁知却引发了一阵拍照的热潮,不多几个有相机的,跟着我们嘻嘻哈哈拍成一片。
“准备飞了。”过来一个穿着制服的黑哥对我说,于是我坐了回去。但是马上又站了起来,拿着相机冲到了机舱的前门。这里,一个飞行员把一架简易楼梯——就是你家修房顶用的那种,搭在了机舱门口,蹬蹬蹬爬了上来,进了机舱,转身把楼梯又收了上来,熟练一折,我去……这楼梯还是折叠的。看见我在拍照,冲我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进了驾驶舱。
……
飞机终于开始缓缓开动,头顶上传来几下嗞啦嗞啦的电流声,一个大爷吹了几下话筒,开始说话了,口音很重,我大体上听到说的是这趟飞机从哪飞哪云云,吧嗒一声,话筒挂了。飞机在跑道上扑腾了几下,终于挣扎着起飞。
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自己逐渐离开了这片土地。我不想睡觉,我怕在飞行过程中错过些什么,但是生活的惯性不是那么容易抵挡地,还是被周公抓走。幸好我没忘记跟张源说一声:“开始降落了就喊我。”
没等到他喊我,降落的时候我自己醒了。道理很简单,这架飞机降落的姿态也是自由落体式的。我对这种状态从来就很恐惧,我说过我恐高,所以我到现在也没坐过过山车。唯一刺激点的游戏就是海盗船,每次从最高点开始往下掉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我讨厌这样的感觉,我喜欢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从舷窗往外看,海水的颜色逐渐由深蓝变成了浅蓝,再变成了绿色。绿色的边上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岸边是一片邝野,什么也没有,唯一存在的是大片大片的黄土。我想,可能快到了。
实际上,我们不是快到了我们是已经到了。当飞机往下一掉再掉的时候,我们就着陆在了这片黄土上。没有跑道,没有航道灯,没有指挥塔,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