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锋辞职那天,部门的老主任破天荒地送给了他八个字:位置、角色、火候、尺度。然后意味深长地拍着大锋的肩膀说:“年轻人,这是我多年来在官场中处世的八字箴言,我想今后无论你走到哪儿,只要仔细品味,就会受用无穷的。”
大锋谢过老主任,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位置、角色、火候、尺度……”
“我明白了!”须臾,他蓦然停下脚步,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就像一个刹那间顿悟的得道高僧一样,脸上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锋的出山的确让杨军喜出望外。很快,他就把大锋介绍给了严永刚。
他们的会面是在一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中进行的。严永刚先是亲自给大锋沏了一杯“铁观音”,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才切入了正题。
“剑锋啊,杨军可能也和你说了,公司现在发展得太快了,杨军和你都是难得的人才,公司非常需要你们啊!”
大锋微微一笑:“严总,您言重了,我和杨军是不是千里马目前还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您——绝对是一众望所归、体恤下属的伯乐。”
严永刚一怔,随即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我曾经跟杨军也说过,大家在工作上有上下级之分,可下了班之后都是朋友。况且,我也从来没把公司看成是我一个人的。”
大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听严永刚继续说:“对了,剑锋,你认为在公司什么职位能够让你得到更好的发挥?”
“是这样,严总……”大锋稍稍想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我来公司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能帮您、帮杨军解决问题。您有什么样的问题需要我解决,我就在哪个岗位上……”
严永刚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脸上挂着一种捉摸不定的笑容,饶有兴致地对大锋说:“接着说,剑锋。”
大锋也笑了笑,把身体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继续说:“现在有一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意思是说一个人处在什么位置,就决定了他可以说什么、做什么,而不是‘脑袋决定屁股’。”
严永刚哈哈一笑:“这样吧剑锋,从明天起你正式上班,做我的助手——总经理助理。”
“运用之道,存乎一心”,在职场中,每个人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清楚自己的位置。至于接下来火候的掌握和尺度的把握,则是另外一门学问,要靠自己在实践中去慢慢揣摩。
鉴于“邻江人家”运作模式的成功,严永刚很快就把公司整体改制的计划推上了议事日程。他准备在近期召开董事会,来专门讨论自己对改制的一系列构想。
这天,严永刚把杨军和大锋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花了两个多小时和他们交流了关于公司改制的目的和意义,并就具体的改革措施提出了自己的设想:第一,把公司原有的以部门为基础划分的组织结构,全面改组为项目组体制;第二,改制后,各项目负责人将在公司内部竞聘产生;第三,重建后的项目组,在公司大战略的指引下采取独立成本核算、自主经营管理的运作方式;第四,以项目组的体系为基础,建立极具吸引力的工资奖励机制来充分发挥各小组的战斗力,最大限度地提高员工工作的积极性。
就这四点改制构想,严永刚想听听他们俩的意见。
杨军略微思考了一下,先谈了自己的看法:“首先,从战略角度上,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一方面,项目组的形式可以更好地贴近市场、贴近客户,更好地提升客户对公司的满意度;另一方面,这种自主经营、独立核算的项目小组模式,可以使员工的收入直接同项目组经营的效益挂钩,改变了从前那种只拿死工资的薪酬体系。因此,可以更充分地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继续不慌不忙地说:“不过,从战术执行层面来说,还需要注意一些细节问题。譬如,要让员工真正理解改制的意义并从主观上来积极地配合,让他们觉得改变是为了要让大家过得更好。”
严永刚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大锋:“剑锋,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大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反问道:“严总,不知道于总对改制持什么态度?”
严永刚的目光倏地一闪,然后轻描淡写地随口说道:“噢,于总这两天出差,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交流。”
“我没意见,完全同意您和杨经理的看法。改制是件好事,只要对公司、对员工有益的事,我举双手赞成!”大锋说罢,若有所思地瞟了杨军一眼。
“好!很好……”严永刚哈哈一笑,赞许地拍了拍大锋的肩膀。
出了严永刚的办公室,大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杨军说:“我在一楼咖啡厅等你,有事儿跟你说。”没等杨军回答,大锋就独自一人快步流星地出了公司直奔电梯口。
杨军回过神,径直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借放下水杯的机会向周围环视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急匆匆地也向一楼的咖啡厅走去。
进了咖啡厅,他就看见大锋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向自己招手。
杨军坐下之后,小心翼翼地向左右看了看,见没有熟人,便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问道:“什么事儿啊?弄得这么神秘,跟电影里地下党接头似的。”
大锋呷了一口咖啡,不慌不忙地说:“有些话在公司里说不太方便,我来公司的时间太短,想把一些事情搞清楚。”
“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杨军松了一口气,也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把身体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说道,“你都想知道什么?”
“你千万别以为这些是小事儿,这些事情将直接关系到我们在公司的命运。”大锋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并渐渐地凝重起来,“所以,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地告诉我,好让我对目前的局面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杨军看他这个样子,心里猛地一震,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大锋正了正身体,一字一顿地问:“于千里到底是什么来头?”
“‘三月’初创时的元老,是他把严永刚领进广告业的,据说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杨军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于千里的光辉历史,“同时,他也是一个我很钦佩的策划人……”
大锋突然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这些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两点:一是他从前和现在相比,在‘三月’体系中的位置有什么变化;二是他和严永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军点燃了一支烟,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把“三月”发生的变化,还有严永刚向自己摊牌的那件事都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大锋。最后,杨军说:“至于于千里和严永刚之间的关系嘛,一不是亲戚,二不是同学,据我了解仅仅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已。”
大锋脸上的表情随着杨军的叙述倏忽不停地变幻着。
听完杨军的阐述,他默不作声地沉思了半晌,然后双眼盯着杨军,一字一顿地说:“种种迹象表明,严永刚要‘废于树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