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扇门前,看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从四十三街,朝南向我走近,他穿着T恤、牛仔裤,外罩一件厚棉夹克。大热天穿那种厚夹克,一定要被烤焦了,但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他说:“昨天就看到你,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看你在那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大哥,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没什么。”
“狗屎!每一个人上‘迪尤斯’来都有目的,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警察,结果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
“你就不是!”
后来他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你是吗?搞不好你真的是呢。”
我笑了。
“你笑什么啊?你很古怪啊,伙计。人家问你要不要买大麻、要不要买快克还是古柯硷,你摇摇头不理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一瞧,你到底在找哪一种药呢?”
“没有。”
“没有?那你想泡妞?”我摇摇头。“想工帅哥?还是俊男美女一起上?你是不是想看秀,还是想‘作’秀?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只是来这里随便逛逛,思考一些事情。”
“胡扯。到‘迪尤斯’来思考。‘戴上我的思考帽,上街来打炮。’你如果不说你到底要什么东西,又怎么能搞到手?”
“我什么都不要。”
“跟我说嘛,我替你搞到手。”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什么都不要。”
“操!像我,我就想要很多玩意儿,这样吧,你给我一块钱。”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胁迫或是恐吓,我问他,“我为什么要给你一块钱?”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一点药嗑嗑。怎么样?”
“我不嗑药。”
“你不嗑药?那你嗑什么?”
“什么都不嗑。”
“反正你给我一块钱,我不会让你空手而回。”
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看看四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便从钱包抽出一张五元纸钞给他。
“这是干嘛?”
“我们不是朋友吗?”
“没错啊,但是你图个什么?要我跟你去什么地方吗?”
“不用。”
“你就这样把钱给我?”
“对。没有任何附带条件,除非你不想要――”
我伸出手去,他笑着闪开了。“你不能给了又拿回去。你妈没教你吗?”说完把钱塞进口袋里,然后他歪着头看着,“真是搞不懂你。”他说。
“没什么好伤脑筋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没为什么,没有任何理由。”
“你可以叫我TJ。”
“很好。”
“那么你又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布克’。”
“你说什么?布克?”说完他摇摇头,“狗屎,你脑子有毛病吧,什么布克,你根本不叫布克。”
“我的名字叫马修。”
“马修。”他一边说一边点头,“没错,这个名字棒,马修,马修,叫马修就对了。”
“那是真名。”
他抬起眼来,“嘿,你喜欢不喜欢斯派克·李啊?他的片子你看过吗?”
“当然。”
“我发誓你真的很难搞懂啊。”
“没什么要搞懂的。”
“你心里有事,但我就是猜不出来。”
“也许我心里根本没事。”
“来这儿的人会没心事?”说完,他荒腔走板地开始吹起口哨。他有一张圆脸,塌鼻子,眼光很有神,不知道那五块钱能不能让他吸一顿快克,吸快克的脑袋通常没那么胖,而且他也没有吸毒者残败的模样,话说回来那种样子是日积月累的。
“在‘迪尤斯’,”他说,“每个人都有所企图,有人想吸快克,有人想打架,还有人想打炮,想钱,想一步登天,或是想放松下来,如果有人不存任何企图,那他上迪尤斯干什么?”
“那你呢?TJ。”
他笑着说:“我想知道别人想干什么。我一天到晚都在挖别人心事,那就是我想要的,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