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一口茶。
“如今,我是菲尼神父所说的那百分之九十,而她却开始在外面花起来了。”
“轮到她去找乐子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喔。”我应道。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她知不知道你已经察觉?”
“谁知道她知道些什么?谁又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我只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保持原状。可是你知道吗?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我说,“昨天晚上我和伊莱恩一起,她说了那个M开头的词。”
“什么M开头的词?‘操你妈的’?”
“结婚。”
“还不一样,婚姻就是操你妈的,她想结婚啊?”
“她没这么说。她只说如果我们结婚了,她就停止和客户来往。”
“客户?”
“嫖客。”
“喔,是这样啊。这是个前提条件吗?跟我结婚我就不做了。”
“没那回事,假设而已。后来她为此跟我道歉,我们都同意保持现状就好。”我用凝视威士忌酒杯的眼神看着我的茶杯。“我看不太可能。当两个人都不希望改变时,就是产生变化的时候了。”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别急,一天一天慢慢来,千万别喝酒。”
“嗯,我喜欢。”他说,“这话中听。”
我们又坐了好一会儿,天南地北聊个没完。我谈到手上正在办的两件案子,一件是正式受到委托却始终掌握不到头绪,另一件案子根本没有人委托我,我却紧咬着不放。我们还聊到棒球,因为职业棒球老板恶性休业,春季训练可能要延期了。此外就是我们聚会里的一个小孩,他过去有着惊人的记录――嗑药酗酒什么都来,在戒酒四个月之后去世了。
大约八点时,他说:“我今天晚上想做一件事,我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聚会,把我和贝弗莉这些事全部吐出来,我没法在这里的聚会上吐。”
“你可以啊。”
“我是可以,但我不想。在这里我可是洪荒时代就戒酒的老前辈,在那些新来的人面前,我可不想破坏我那完美的长老形象。”他笑了,“我要到市区去,把自己说得听起来徨无助,搞不好会有一个恋父情结的年轻小姐正在寻找她心目中的父亲形象。”
“真是个好主意,”我说,“顺便帮我问问看她有没有妹妹。”
我独自去参加聚会。
星期天圣保罗没有聚会,所以我到罗斯福医院。出席的人大部分曾经是戒毒所的病人。那个演讲者一开始染上了海洛因,她参加明尼苏达州一个为期二十八天的住院疗程,戒掉之后,在接下来的十五年又染上酒瘾。现在她已经戒酒三年了。
等她讲完,大家围成一圈坐着自我介绍,大部分人只讲自己名字就继续往下轮。我决定要多说一点。例如她今天讲得很好,很高兴她戒酒成功,可是轮到我时我只说:“我叫马修,是个酒鬼。今晚我只听就好。”
聚会结束后,我回到旅馆,没有人留话。我回房看了两小时书,是一本向人借来的平装书,书名叫《新门刑案日志》,内容是十七、十八世纪英国的犯罪记录,这本书在我手上大概有一个多月了,每晚睡觉前都会翻上几页。
大部分的案子都很有趣,其中更有几起案子特别精彩。我读了好几个晚上,感触很深。太阳底下,世事如常。以前的人,为了各种理由,或根本不为什么理由互相残杀,无所不用其极地使尽各种手段。
有时这本书似乎变成翌晨早报的解毒剂。每天报上写的那些犯罪事件,让人很容易就下结论说,人性的丑恶正在空前急遽地恶化,世界末日来了,我们都要下地狱去了。当我看到这本书上的记载,几世纪以前的男男女女也是为了几个钱或为了情爱自相残杀时,我可以告诉自己,其实我们并没有变得更糟,我们和以前一样好。
然而在其他的深夜里,这个发现带来的不是放心,而是绝望。我们从古至今都一个样。没有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好。历史上因我们的罪而牺牲的人,简直是死得轻如鸿毛,我们回报以更多的罪恶,我们的罪恶之源永不枯竭。
那天晚上读的案子并没有给我什么启示,而我又还不想睡。午夜时分,我出去走走。天气又变冷了,寒风飒飒吹在哈德逊街上。我走到葛洛根开放屋,那是米克·巴卢开的爱尔兰酒吧,不过执照和产权证都不是用他的名字。
酒吧里几乎全空了。有两个独饮的酒客各自分占住长吧台两端,一个喝啤酒,另一个则在细细品味一杯健力士黑啤酒。两个老头穿着旧货店买的外套,在靠墙的桌前共饮。伯克站在吧台后面,不等我开口,他便告诉我米克整晚都没来过。
“他可能随时会出现,但我想他是不会来了。”他说。
我叫了杯可乐,坐在吧台前,有线电视在播《小凯撒》的黑白老片,爱德华·罗宾逊主演,中间没有广告。
我看了大约半小时。米克还是没来,也没有其他的客人再进来。喝完可乐,我便起身回家。
10
第二十分局的人对于我当过警察并没什么过度反应。他们都很乐意帮助我了解莱韦克的死,可惜问题只有一个,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