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尼西亚？”那迷人的女士问道，脸上带着可爱的微笑和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气，因为她可以告诉一个写地理书的人，她也了解自己小小的世界。“当然啦！波利尼西亚是个岛，有个威基基湾，在那里可以乘好玩的独木舟去冲浪。”要纠正这样含糊的说法会显得不太知趣。而且，说到底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电影和歌词作者向女售货员和她们的绅士朋友提供的信息才算数。教授们知道波利尼西亚在哪儿，但是他们囊中羞涩去不了。有钱去那里的人就知道，当漂亮的土著男孩在威基基海滩上带你坐着一条好玩的独木舟去冲浪的时候该穿什么样式的泳衣。

这没什么害处———除非你独自坐在瓦胡南岸的礁石上，远远地离开岛的另一边那个日益繁华的大都市，极目眺望这片海洋。出于某种古怪的原因，它看来比你见过的所有海面都要广阔和荒凉。暂且在过去的梦幻里迷失一会儿，那么“波利尼西亚”这个词就能勾起无比的悲怆壮丽之感，其恢弘的气势压得你几乎透不过气来。我说“壮丽”，指的是这个词的本义，“实在伟大”和“具有灿烂惊人的成就”。任何别的词语都无法形容太平洋最初的先驱者早在白皮肤的竞争者们来到的一千多年前进行的航行。

我还想用它来形容那些驾驶这些疯狂的客货两用船的人们，因为时至今日，尽管身处可怕的逆境，他们（或者说他们残存的那部分）仍以美好的体格和一种安详的尊严气度，超越于其他民族之上。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因为他们没有学会书面文字这门艺术，他们的传统都是口述的，而人耳对于日期和年份来说并不是完全可靠的记录工具。但是就我们所能拼凑的关于他们的探险的知识，对他们的早期历史可以有以下的猜测。

我们可以肯定一件事：波利尼西亚人同美拉尼西亚黑皮肤、卷头发的土著，以及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的土著都没有亲属关系。相反，他们同中欧的白人倒是相去不远。事实上，我们很可能有一些相同的祖先，他们从印度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因为印度半岛由于人口过多已经拥挤不堪，他们决定到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其中有些瓦胡的另一边人走陆路向西，其他人则走海路向东。至于他们出发的确切日期，我们一无所知。

但是这场大规模的出走必定发生在婆罗门教席卷印度以前，因为他们自己的宗教丝毫没有受到这种极度复杂的信仰的影响。在真正的波利尼西亚人中间从未发现过与婆罗门文化相关的那些古怪的仪式。然而，有一个因素可以有力地证明波利尼西亚人最先来自印度的理论，这就是他们懂得使用许多在希腊人学会造简单的石墙或打钢剑以前，几千年来在印度使用的技艺。造船也是印度人的专长，而那些最早的波利尼西亚先驱者似乎是熟练的船舶工程师。当他们离家乡越来越远的时候，他们的双手很自然地就失去了灵巧，技能也逐渐萎缩，直至最后忘记了许多原先在祖国曾知道的事情。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也仍然保存着一些过去的记忆，不然我们就永远不会看见太平洋的那一边复活节岛上的石头群那样奇怪的建筑了。但是美国的历史可以告诉我们这种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大西洋岸上最早的定居者曾亲眼看到过欧洲大大小小的教堂。他们来到新世①界的时候，带来了欧洲行业协会的许多建筑传统。这些传统在美洲的荒原上保存了下来，跨越了高山、平原和沼泽，经过了各种各样的改动。

尽管如此，在距离米兰和沙特尔②③像萨摩亚和贝拿勒斯那样遥远的地方，你的面前还是会突然矗立起一座有着哥特式轮廓的中世纪的大教堂，或线条较为简洁的罗马式教堂。这些礼拜的场所不是出自于在巴黎艺术学院就读过的某个才华出众的青年之手，而是一个纯朴的木匠继承了父亲和祖父的手艺和传统之后琢磨出来的。当然，在美国人的情形里他们和过去的家园只相隔数百年，还有种种书本和图纸做指导。

而波利尼西亚人西去的航程必定要早得多，他们也没有开发出任何图画式的东西来帮助记忆，除了他们借以穿过小岛屿帝国的用草做的地图。但是让我再一次提醒你，我在说“他们必定”的时候，是在用笼统来掩盖我的无知。因为即使是专家们也完全不知道任何确切的日期。对波利尼西亚人来说，这也未必不是塞翁失马的好事。有人说这些了不起的航行发生在６世纪，其他人则声称它们直到１０世纪后才开始。

①指北美大陆。

②法国地名。

③印度地名。